沈秋辞目送那些纨绔离去,才转头看向地上的男人。
她微微俯身,语气轻淡:“你可无事?”
男人依旧跪在地上,许久,才缓缓抬起头。
昏黄的街灯下,一张满是疤痕的脸暴露在空气中。
惨烈得令人不忍直视。
但沈秋辞的目光却未曾避开。
那男人偏头,像是要藏住半边脸似的,低哑着嗓音:“多谢……”
声音沙哑不清,仿佛久经风霜,甚至有些刻意压低的痕迹。
沈秋辞盯着他,目光缓缓掠过他的指节。
指节处布满薄茧,虽沾满污渍,却能看出——这些茧分布均匀,力道痕迹不似劳力所致。
反倒更像……习武之人。
但这与他乞丐的身份毫无道理。
她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沉默了一瞬,肩膀微微绷紧,仿佛在权衡着什么,最终低声开口:“罗……丑。”
他报出名字时,语气微微停滞,像是迟疑,或是斟酌了一下该如何作答。
沈秋辞眉梢轻挑,心中顿觉好笑。
他甚至懒得为自己假名多编几个字。
可她并未点破。
她知道赵长宴和赵怀霁皆未对这件事多加阻拦,便也不再为难他。
她语气平淡地道:“你怎么在这里?上次你走得匆忙,我还未曾谢过你。”
夜风拂过,带着一丝寒意,映在男人破旧衣袖上的光影忽明忽暗。
他没有抬头,仍旧保持着低垂的姿态,仿佛刻意躲避着她的视线。
片刻后,他的嗓音低哑,似是隐忍着什么复杂的情绪:“……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沈秋辞眯了眯眼,察觉到他语气中的一丝不自在,目光缓缓在他微微紧绷的肩线上扫过。
“可我这人,一向记仇,也一向记恩。”她语调不疾不徐,意味不明地看着他,“你那次救了我,怎能不谢?”
男人的肩膀微微一僵,像是本能地收紧了一分,最终却依旧沉默。
沈秋辞微微偏头,看着他这副防备的模样,心里却浮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他在怕什么?
还是说——他在躲什么?
沈秋辞微微垂眸,收敛起目光中的探究。
她缓缓道:“若日后有任何需要,便来沈府寻我。”
她语调平静,并未带着多余的情绪,仿佛只是随口一言,然而语气却透着几分笃定。
男人闻言,手指微微收紧,衣袖下的骨节泛白,似乎是下意识地抗拒着什么,半晌,才低声道:“……是。”
声音低哑,像是被风吹散在夜色之中。
沈秋辞看着他,目光在他隐匿于阴影中的面容上停留了片刻,最终也没有再多言。
夜风拂过,她衣摆微扬,随行的侍卫和她的身影都一点点消失在昏黄的灯火之中。
而身后的男人,仍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沉默地盯着她离去的背影,目光晦涩,深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
黑暗中,他的手缓缓收拢,最终攥紧成拳,藏入破旧的衣袖之中。
沈秋辞以为起码有一段时间不会再见到罗丑。
但没想到第二日清晨,红叶来报,说是沈府门口有一奇丑无比的乞丐要见她。
奇丑无比?
她心神一动,赶忙收拾之后,朝着大门走去。
沈秋辞立在门口,看着眼前蜷着高大身体、面露狼狈之色的男人。
他仍是那副落魄的模样,身上的衣物洗得发白,那半张脸上的伤疤在晨光下显得尤其狰狞。
他静立在那里,仿佛是一尊被遗忘的雕像。
沈秋辞轻叹,目光微敛:“你怎么来了?”
罗丑低首,声音低哑:“昨夜多谢小姐相助。”
沈秋辞无奈笑了笑:“你该不会是因为这点小恩,就打算投靠我吧?”
“赵长宴呢?你不是他的人么?”
罗丑垂下眼帘。
半晌,他才低声道:“之前我办事不利,被世子赶出了府。小姐若不嫌弃,罗丑愿为小姐效力。”
沈秋辞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未动,心中却浮起一丝探究的意味。
赵长宴的人?办事不利?被赶出府?
她不信。
以赵长宴的行事风格,他身边的人若真犯了错,绝不会只是被赶出府那么简单。
但他既然主动寻上门来,也曾经帮助过她——
她也无意拆穿。
她侧首吩咐红叶:“带他去杂役房,让管事安排些活计。”
她并不打算让他一直待在杂役房里。
既然他主动上门投靠,那她自然要好好利用这一点,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又能做什么。
红叶有些犹豫地看了罗丑一眼,最终还是应了声“是”,带着人退下。
沈秋辞未再多言,静静地立在原地,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院门之外。
晨光落在青石板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沈府素来在新年时节设家宴,诸事皆由沈夫人操持。
沈廷遇前些日子方自江南归来,虽神色倦怠,仍强打精神,亲迎族中长辈宾客。
这一回,沈家旁支亲眷尽皆赴宴,便是沈秋辞的表兄表妹亦自江南而来,满堂宾客,觥筹交错,倒也热闹非常。
不几日,便至家宴之期。
沈府红绸高悬,宴席丰盛,珍馐罗列,然而这和乐景象之下,却隐隐透着几分暗潮汹涌。
沈廷遇端坐主位,面色沉敛。他刚刚从江南回京,眉目间难掩疲色。
“江南年末多事。”席间一位长辈叹息,语气意味深长。
沈秋辞的表兄沈怀泽轻轻颔首,斟酌道:“年初水患,本已扰乱漕道,如今朝廷查账,漕帮上下更是惶惶不可终日。”
“听说,卫昭近日亦将回京。”另一人低声接道,言语间透着几分试探,“不知是福是祸……卫家当年之事,至今仍令人心悸。”
此话一出,席间微微一静。那人似还欲再言,却被沈廷遇不动声色的一记眼刀制止,遂闭口不言。
“向霖素来审时度势,既敢押注漕运,便不会轻易退让。”一位叔伯语调沉稳,举杯浅啜,言辞不疾不徐,“朝廷若对漕道伸手,所牵连者,恐怕不仅是税赋,连粮道亦难独善其身。”
“漕运不稳,粮道必断。”另一长辈沉声道,目光扫过在座之人,意味深长,“杜家的粮仓,今年情况如何?”
“尚可支撑。”沈怀泽神色冷静,斟酌片刻,方才缓缓开口,“杜徽行事谨慎,且与沈家素有交情,然军粮之事关乎朝廷粮仓,倘若漕运生乱,杜家亦难独立其外。”
“杜徽虽仍愿稳住军粮供应,然此局牵涉甚广。”二叔沈砚舟放下杯盏,神色凝重,“朝廷对漕运之掌控已非往昔,倘若局势进一步恶化,牵连之深,恐难以预料。”
此言落下,席间氛围更显沉郁。
沈秋辞静静落座,双手持筷,低垂眉眼。将对话尽收耳中,她心绪翻涌。
沈廷遇作为户部尚书,管赋税,江南富贾盐商,因为边疆连年战事,似乎军粮和税收屡次收不上来。
杜家和向家便是江南那带四大富贾家族其二。漕帮与他们也牵涉颇多。
也不知道父亲这次下江南是否就是为了此事。
沈秋辞思来想去,眼睛却落在了手中的茶盏。
卫昭快要回京,这事情她自是知道的。
前世卫昭回京后,每次见到她就冷嘲热讽,她还觉得奇怪。
那时,她也嫁作人妇,两人关系也就疏远了起来。
没想到后来沈家出事,他对着她,脸上还是那带着讽刺的笑意。
“你们自作自受。”
他嘴巴上笑着,眼中却透着痛苦和恨意。
那眼神她记到至今。
她手指轻抚杯沿,思索间,沈云姝已不耐烦地晃了晃沈怀泽的衣袖。
她撒娇道:“表哥,今日是家宴,你们总是谈这些干什么,闷死人了!”
众人闻言,笑意浮现,气氛稍稍缓和。
家宴过后,夜色沉沉,沈府寂静无声。
沈秋辞独自坐在庭院中,手中捧着一杯温酒,抬头望向夜空。府中已为新年做足准备,灯火点点,隐约能听到婢女们的欢声笑语。
可她却无心沉浸其中。
重来一世,她拼尽全力去查清沈家的真相,可这一切却像是一张无形的网,将她越拖越深。
她饮下一口酒,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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