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时，南思怡才离开梅家老宅。
整整一下午，她都陪着梅老太太，以及其他两位牌友凑成一桌牌局。散场时老太太留了她吃饭，她推脱有事离开了。
车窗外掠过街景，南思怡眼底一片寒意。她满脑子都是苏青黛和梅祥牵手离开的身影，她在得知两人领证后便托人查了查。
他们是在一个多月前领的证，在此之前圈内也有传闻。苏青黛之前不过是一个娱乐圈籍籍无名的边缘人物，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获得了阿祥哥的青睐。之后资源不断，更是接了一部大IP电影。
一个连主演作品都没有的小明星，凭什么能站在阿祥哥哥的身边？
她眼底的狠戾在看向手机屏保时软了下来，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屏幕，照片里她和阿祥并肩站在老宅的茶树下，少年眉眼明亮，正偏头对她笑。
屏幕的光映在她眼底，恍惚间竟让她倏然想起下午牌局上，张太太那句带着探究的话。
当时她正摸牌的手一顿，手机恰好放在桌角亮起屏保，张太太眼尖地瞥见，立刻笑着打趣：“哎哟，南小姐这屏保是和阿祥吧？看这亲近劲儿，你们俩好事将近了吧？”
牌桌上的笑声顿时停了半秒，她正要开口解释，身旁的梅老太太已先一步放下牌，笑着为她澄清：“你们这些老太太，就爱乱点鸳鸯谱。”
她拉过自己的手拍了拍，语气带着护短的温和：“南丫头自小在我家长大，和阿祥虽是没有血缘的兄妹，情谊却比亲兄妹还亲。可别乱说这些话，仔细坏了南丫头的名声。”
张夫人这才讪讪地笑起来，李太太忙打圆场换了话题，牌局的喧闹很快又续上。
想到这里，她眼底划过不甘与怨怼。
她十六岁就喜欢他，喜欢了整整十年。这十年，他难道对自己一丝情意都没有吗？
眼泪毫无预兆地大颗砸落，砸在手机屏幕上晕开细碎的水痕。前排的梅家司机听见后座压抑的啜泣声，从后视镜里担忧地瞥了眼，小心翼翼地问：“南小姐，您没事吧？”
“没事。”她抽了张纸巾用力按着眼角，深吸一口气道：“麻烦您送我去市中心医院。”
南思怡抱着一束花询问护士台赵雅君的病房时，护士却告诉她现在不能探望，病人很虚弱正在休息。
她便站在窗口看了一会儿，再看见病床上昔日精致漂亮的赵姨如今瘦骨嶙峋，光头的模样。南思怡震惊了好一会儿。
她因为故意搞砸了联姻，被父亲禁在港区三个月，只通过消息知道阿姨生病了。还以为只是头疼脑热，很快就能好，却不知原来这么严重。
也是在瞬间，她似乎明白了阿祥哥为什么突然结了婚。她眸色闪过不忿，既然是为了圆赵姨一个念想，那为什么不能是她，为什么选择了那个小演员。
突然，南思怡想起一个远在海外的人——沈清禾！
“沈清禾”这三个字，像一把蒙了尘的旧钥匙，藏在记忆深处。
五年前那个深秋，沈清禾不告而别，阿祥哥哥像是被抽走了魂魄。南思怡记得那段日子，老宅的某个房间夜夜亮着灯，总能闻到从门缝里渗出来的浓烈酒气。她几次半夜起来倒水，都能看见他坐在窗边的地板上，指尖夹着燃到尽头的烟，眼底布满猩红的血丝，连平日里温和的轮廓都染上了偏执的戾气。
他看似对什么都淡淡的，实则心里藏着团火。一旦真的喜欢上一个人，那份热忱能烧得又烈又久，从不是圈子里那些三天两头换伴侣的公子哥能比的。
那样掏心掏肺的喜欢，怎么可能说忘就忘？
走廊尽头，南思怡指尖悬在拨号键上片刻，最终按下了拨号键。
“喂？”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清柔的声音，带着久未联系的疏离与茫然。
南思怡尾音微微上扬，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清禾姐姐？真的是你！好久不见，我还以为这个号码早就不用了。你……最近还好吗？”
短暂的沉默在听筒两端蔓延，沈清禾似乎在辨认她的声音，几秒后才迟疑地问：“你是……南思怡？”
“是我呀，真高兴你还记得我。”
“自是记得，南小姐有什么事情吗？”
南思怡故意拖长了语调，像在斟酌措辞：“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阿祥哥哥他……结婚了。”
电话那头突然陷入死寂，只能听到细微的呼吸声，随后是沈清禾明显颤抖的声音，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结婚了？”
“是啊，上个月刚领的证，很低调。娶了个叫苏青黛的小明星，没什么名气的那种。”她话锋一转，语气添了几分神秘：“不过，赵姨生病了在做化疗，我猜是因为赵姨吧。”
能想象出沈清禾此刻的表情，南思怡放缓语速，带着锋利的穿透力：“不过说真的，清禾姐姐，你别太难过。今天我去阿祥哥哥的书房，看到书架上还放着你们当年的合照呢，相框擦得干干净净，一看就经常被人打理。所以，我才想着给你打一通电话。”
这话没骗她，下午没约打牌前，南思怡去了二楼看望梅语，梅语中午发了病，不让人靠近。她从二楼绕到了侧阁楼的书房，想找本书打发时间，然后看到了那张合照。
“他书房……还有我们的照片？”沈清禾的声音里掺了难以置信的颤抖，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是啊，就放在他常用的那排书籍旁边。”南思怡对着空气露出一抹得逞的微笑：“虽然他结婚了，但我是看着你们一路走来的，能放在他心上的人，从来都只有你。”
窗外的夜色愈发浓重，城市的霓虹在玻璃上投下流动的光斑。南思怡能清晰地听到电话那头压抑的抽气声，知道引线已经点燃，她眸色深了深。
南思怡语气恢复了得体的温柔：“清禾姐姐，我就是觉得你们俩挺遗憾的。你什么时候回来了，我请你吃饭。”
“好。”沈清禾声音明显哽咽了。
挂断电话，南思怡脸上的温情尽数褪去。她望着窗外璀璨的夜景，神情坚定又阴鸷。
她想要什么，从来都是自己争取。苏青黛不过是恰好出现在这个节点，真正可以撼动局面的棋子，唯有沈清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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