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德二十年
重华宫殿,歌舞升平,杯影交错,相至吉言。不论宫城之内还是城墙之外都是一片祥和之气,人们都在欢庆着新年伊始,企盼着来年顺意,而宫墙之内还多了一件喜事,太子殿下迎娶良配。
说来当今后宫妃嫔多为高门大族进献,但宋朝女子地位颇高,大族之女多受到良好教育,因此妃嫔多少有过见识,而今太子婚配之人更是出自书香门第、世家大族王氏之女,身段样貌万里挑一不说,文采较之宫中妃嫔更可说是出类拔萃,更关键的是太子殿下心悦之,实乃一桩和合美满之缘。
“香檀,与我梳妆罢,三哥今早陪爹爹去大相国寺上香了,我去陪陪嫂嫂”
说话的女子,此时正端坐在铜镜前,略微侧头对身边正打开妆匣的侍女说道。
“公主,您昨儿悄悄跑去东宫找太子殿下叙话,又没给底下的人留话,可让香檀好找。”
名唤香檀的婢女一边说着一边替镜前的女子梳理着长发。
眼前被称作公主者,面容明艳,由是那一双炯丽的凤眼最为让人倾心。一头青丝垂至腰间,身着藕色丝质交领暗纹里裙,身姿优雅不失风韵。
这位当今官家之女,其母贤妃林氏因病离世,留下一对双生儿女,子为三皇子,女便是此名为赵与倾的四公主,因皇帝已有皇子三位而她是第一位公主也是本朝唯一一位公主,盛得皇帝喜爱,婴孩时便得夸赞:“吾儿娇丽,一双灵眸叫人望与倾心,赐名与倾,封号衡山。”
幼时又因娴雅乖巧,由太后亲自养在身边,与诸皇子一同受先生教习。
“我原想着让你去观文殿替我寻书长短也要一个时辰,我去皇兄那里说几句话也要不了多久,谁知与他说到兴处一下忘了时辰。昨晚睡的晚了些,今儿妆面需仔细着。”
女子说着一只手不禁触上自己面庞
“香檀,算起来我和离后重回宫内居住也快3年了吧,这三年外面说我品行不端、心思狠辣的言语不知少些没有。”
“公主,好端端的怎么提起那些不值当的事。您是公主,金尊玉贵,任谁有再多言语也不敢真的造次。”
香檀愤愤道
“当年您在常家受了委屈,外人只看表象罢了。”
“我没事,只是昨儿和皇兄喝了些热酒,他又因为那孩子的事跟我道歉愧疚呢。香檀,我从未后悔过,那时如若不舍那孩子,皇兄今日怎可登太子之位。”
此话一出,香檀也不知该怎么接。这件事知晓内情的人本也不多,香檀因是自幼跟着公主,为其心腹所以才能窥得三年前的那段皇家秘事。
———
三年前,容妃常氏撮合,皇帝钦赐常家嫡子常明与衡山公主赵与倾结为良缘。那一年赵与倾17岁,久居于宫中,倾大宋朝财力供养出来的皇室女儿琴棋书画自然不在话下。
幼时听闻先生讲:“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年幼的她行礼回太傅道
“先生,学生不明。国之昌盛,百姓安乐,所求为避杀戮;兵者,杀戮之道,致使骨肉分离,实乃祸及家国,如此环复,何所止。”
五步之外的半百老者闻言,眼中显出赞许之色,却道
“衡山公主才智,若为男儿堪受任。但眼前,于公主而言只谨记,国者,家也;近权者,疏于家也。”
对于年幼的衡山来说,这句话需要很长的时间来体悟,但也似一颗种子被根植于心。皇帝听闻公主疑问笑叹道:衡山深得我心。
遂允衡山公主可进出观文殿解心中惑。
随着这位在后宫受万人爱戴的公主与户部侍郎常盛宏之子常明的姻缘将至,皇宫上下一片喜气,而在御书房,衡山公主行大礼叩谢父皇恩典,正身姿道
“父皇放心,儿臣懂您的用意。”
公主之夫,不可为官,在宋朝更是尤为严格遵循。常氏为大族,族长常盛宏在朝任户部侍郎,其下唯有一嫡子常明,常盛宏之妹常敏君入后宫为妃并诞下一子为五皇子赵子衡。
所谓一荣俱荣,常氏常明天资聪颖,有入仕之意,圣上恐外戚势大,逢衡山公主已到适婚年纪又有容妃从旁点意,圣上思虑良久赐婚于二人。
——顺德十七年
天家嫁女,京中万民同贺,常家门府喜炮绵延。
虽然衡山与常明二人是指婚,但好在两人皆自幼与书画为伴,倒算是志趣相投,婚后在公主府的生活平静美满,不像在宫中那样多的约束。
衡山偶尔骄纵扮作男相让常明带自己去吃酒玩乐,常明时不时给衡山带些外面得来的小玩意儿,逗得衡山遮面而笑 。又或是不带随属,像一对平常夫妇一样出去游湖赏花。
外面不明就里的人见驸马每日陪在公主身边以为他惧内,公主不大好伺候。可他只是尽所能希望她能够从公主的金尊躯壳里走出来。她也明白他对自己的用心,偶尔对常明感叹到原来宫外的生活也是有趣松快的。
原以为这一段姻缘会一直如此良久美满下去,但却在一年后被太子赵子泰因南下治水患染上时疫,后中途薨逝而打破。因是疫症惧传染且回途气候炎热,太子身后只能就地埋葬建陵。
圣上闻此噩耗,虽忧伤难以入眠但仍调集人力物力赈灾情,不久便卧病在床,衡山公主随即入宫侍疾。
龙榻前宋景宗赵琮屏退四下对衡山颤抖的说道
“他自请南巡,朕应该缓一缓的,不然他也不至于被葬在那么远的地方,有家难归。”
“爹爹……您的身体要紧,太子哥哥他…..” 衡山一只手轻抚着宋景宗的胸口帮其顺气
“倾儿…朕的子嗣不多,朕希望你们都顺遂。朕病着这几日虽然没离塌,但也知道前朝有什么动静,等上朝之时这些为国为民的朝臣们定会劝朕以社稷为重,早立储君,可….逝于南巡途中的是我的皇儿….他也是为了国与民才….”
———
出宫的路上,衡山回想起爹爹在自己面前哀伤的样子也不禁神伤。
一则是为太子,当今太子是官家的嫡长子,从小便是贤德才智皆上,对待弟妹也是宽和有爱,立为太子乃实至名归,而如今太子薨逝,实在令人痛惜。
而二则便是太子薨逝后的储君之位。赵琮膝下有三子,皇长子即为太子,二皇子年幼时便夭折,三皇子即衡山胞兄,五皇子则为容妃之子也是自己夫君的堂弟,至于六皇子为低位妃嫔所出且年龄尚在襁褓,常人都能明白储君之位只能出在三皇子和五皇子之中。
走出宫门,衡山停下脚步,闭上眼回想起方才官家刚才对自己道
“与倾,爹爹….不该让你嫁与常家儿郎”。
“爹爹,那就请您在适时赐我与驸马和离吧”
风云总在不经意间开始变化,待见端倪之时恐为时已晚。
——顺德十八年二月
皇太子赵子泰薨逝,前朝开始暗流涌动,拥立哪位皇子成为了朝臣私谈,但大多认为皇五子承位胜算更大。
当今官家的几位皇子中,皇三子母族林氏虽为昌和侯府,但因宋朝重文抑武,所以侯府世代大多只靠荫封,到了当朝唯有一双儿女,嫡长子林治远承袭爵位却不愿涉朝堂纷争只守节度使一职,嫡长女林娉落入宫封贤妃却在诞下两位皇嗣之后染恶疾而亡。
皇子夺嫡一方面是看自身能力,另一方面也是其身后各族势力的博弈,眼前皇三子赵子烨虽才智能力皆为上,奈何母族无可倚仗,皇五子虽才智赶不及前者却也算是有德有可为且母家在前朝在内廷皆有依靠。
衡山明白如今自己深处一个两难抉择之处,一边是自己唯一的兄长,作为妹妹实不忍其孤身陷入夺嫡漩涡,一边是自己已嫁入常家身为常家媳妇需为夫家尽心。而此时的常家也不再像平日里那般温和平宁,今日清晨公公常盛宏差人到公主府将常明叫回常家议事,现已傍晚可常明仍未回府。
衡山叫来身边小厮
“你去常府问问驸马今日是否归府用晚膳。”
人回来时答
“回殿下,驸马说今日可能会晚归,嘱咐公主先行用膳,今日的煨菜凉了就没滋味儿了。”
小厮支吾了片刻
“殿下,小的刚刚入府等候回话时,听常府下人私语时说驸马今日好像在书房与老爷大吵了一架,险些被家法伺候。”
衡山没说什么只叫人下去,自己先行用膳。
亥时常明归府至屋外,见衡山坐在窗边出神,推门朝她走去。
衡山被推门声打断了思路,见常明朝她走来,面上有些隐忧。
“怎不披一件薄衫就坐在窗边” 常明握住衡山有些冰凉的手
“用晚膳了吗?我让人给你备了菜,你且等着”说着衡山起身准备去吩咐。
常明伸手一把握住衡山的手臂,衡山止住了步,站在常明面前对他回以微笑
“很累吧。”
常明没说话,只将面前人用力拥入怀中。衡山用手轻轻抚拍其后背
“世事无常,相信公爹今晚已经与你详谈了其中厉害关系。常明,你我二人为夫妻这一年时光,我很满足。”
“公主知道我不会同意的!旭清早倾慕公主,当初接受圣上赐婚就已做好远离仕途的打算,如今朝堂局势与你我无关,我们大可守得这一府之地,无问他事。”
常明的声音略微沙哑,但情绪仍有些激动。
“不可能的…” 衡山说话停顿些许
“即便你我二人固守一宅不问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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