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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暴风雨之日

小说:

呼叫中心

作者:

刻不容缓

分类:

现代言情

夏天的暴风雨即将来临。

天空仿佛一条长满苔藓的山径,自然光只剩平时闭上眼睛后从眼皮透过来的那点。夹杂着土腥味的热风和时而降临的闪电笼罩这个小小城镇所有的屋顶。

这毫无疑问是个令人无心学习的天气。大家都怔怔地望着窗外。

公冶长与普通班的社会姐竞争历史课第二排位置失败,只好在热情欢迎下坐到第一排的颜阎身边。

公西华喜欢缩在窗户旁边不引人注意的地方,而公冶长为了记笔记方便,一向是坐在视野良好的第二排。她们两个不是那种时时刻刻要黏在一起的类型,对这种事情接受度良好。

可是在同桌是颜阎的情况下,她就有点想念安静的公西华了。

颜阎太喜欢自言自语了,有时候上课还会发出一两声古怪的笑声。天地良心,老师只不过是在讲戊戌变法时顺便拓展了一下戊戌六君子的生平,她怎么能笑成这样。

这尚且还能忍,可颜阎丢三落四的技艺过人。如果她是魔术师,公冶长将欣然观赏她一弯腰一抬头之际橡皮黑笔荧光笔华丽滚落的场景,可她是自己的临时同桌,她会让公冶长移桌子给她捡的空间。

捡起来之后她的荧光笔肮脏不堪,一看就知道值日生偷懒,于是她求公冶长借一支荧光笔划重点。公冶长只有一支,借出去之后这个女的变本加厉,每次还回来都要说一声“感谢”,烦得公冶长头晕脑胀。

终于,在此女第五次低声道谢时,公冶长微笑着看向她:“你能不能不要说话了,很烦。”

饶是颜阎都大受打击。这节课往后再也没有说话。课堂里除了历史老师悠然的声音,就只有小喇叭和别人的窃窃私语。

历史课结束后,雨正式来了。雨点像风铃叮呤当啷的水晶线。

许多没带伞的人叽里咕噜地慌张起来,轮流跑去老师办公室给家长打电话。说是慌张,其实在这种天气下,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拖沓。

除了这些人,还有一些进化未完全的元谋人,祈雨祭祀的习俗仍然深深镌刻在他们的DNA里,每到下雨天,就会把手伸出去接点水然后甩到别人身上(比如康烁影)。这其中掌管祭祀的几位则会张开双臂对天大喊“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刘征兰是沙漠植物,不能有太多水,会淹死,这种阴沉沉的天气令她发霉长蘑菇。更何况父亲节将至,她不如颜阎心大,可以放肆地把这件事当一个玩笑说出去,她真心实意地为“感恩父爱”活动存在并且强制参加而悲哀。

康烁影给她拔蘑菇:“我爹都来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觉得这是个波及甚广的悲剧。”刘征兰说,“你看我们班谁真的觉得自己爹是个好人。”

“甘忘营。”

“还有吗?”

“……没了吧。诶,那个……颜阎的爹怎么样?”

“她喊他爹叫内谁。”

“懂了。”

这种难以言说的默契让她们迅速明白了一切,坐在一起开始唉声叹气。很快这股悲伤感染了所有人,几乎全班都开始一声比一声高地叹气。当音抬到F5,终于叹不下去了。除了少许魔怔男生以外的同学难得达成共识:die is not the answer。张晓怡甚至夺门而出,不愿再加入这场谈话。

柳令全问:“她又怎么了?”

“不知道啊。”康烁影挠头,“我下节课去哄哄她吧。”

下午放学后,狂风暴雨已经在地上积出一片水潭。苔藓覆盖的天空变成苍绿色,像是刷碗海绵背面的绿色百洁布,并且它们都能挤出水来。

颜阎借康烁影的电话打了电话回家,说不想淋雨,想在学校跟小伙伴们吃方便面。

妈妈问要不要去接她,她说别了吧,你和奶奶打着伞在雨里等我一个青春少年听起来像虐待老弱病残。妈妈隔着电话叹气:“都怪咱们家没车。”

颜阎大喜:“你终于决定考驾照了?”

妈妈在电话那头笑,并特许她可以在学校里吃饭。电话最终以常规的撒娇结尾。

很不巧的是,这一天大多数人都留在学校。包括康烁影和她的两位小伙伴。小卖部关门了,于是大家不是点这个小城镇里为数不多的外卖,就是冒着雨跑三十米+学校内的二十米,到律易棋和他周围的两家小店买速食。

最奇怪的是,这个学校没有食堂没有宿舍,却有一台全校共用的微波炉。当天微波炉爆满,听说有人到了上课都没吃上饭。

颜阎恳求带威胁,让刘征兰一定要陪她。刘征兰问:“不然呢,你就成校园孤儿了是不是?”

康烁影有点同情,让刘征兰别说那么重。

“反正她们三个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颜阎照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康烁影立刻给了她一脚:“白同情你!”

两个人算了算外卖券和堂食的费用,决定还是点了外卖一块儿去呼叫中心吃。等外卖的途中小喇叭借走了颜阎的雨伞,颜阎顺便问了一句:“你历史课和谁聊天呢?声儿太大了,下次小声点。”

小喇叭比了个“ok”,然后说:“艺术家和公西华。”

颜阎怀疑:“公西华跟你聊天?她能跟你聊什么?”

小喇叭撑开她的伞,看着上面某电器品牌的名字,很嫌弃地抖了抖:“一些父爱如山的话题。”

“你们的爹难不成都是好人?”颜阎大惊。但是她偶尔灵活的小脑瓜又感觉这么说不太尊重,刚准备变换一下措辞,却看见小喇叭神秘一笑。

“不。”她说,“都是垃圾。”

“我服了。我刚准备找补说:‘不过你爹在我印象里还挺好的’。”

“你爹在我印象里也挺好的。”

“……敌人十分擅长伪装。”

晚自习放学后,雨势不减。天井里蓝白拼色的方块小瓷砖本来就很像澡堂子,这样一来干脆像游泳池了。很多年后三中的同学们回想起来那个夜晚,还会如此描述:我从没见过一个学校的下水管口建得这么明显,这么像游泳池。即便这样,它还是在反水,太奇妙了!

全校最爽的就是穿着露脚趾拖鞋的甘忘营等人,她们直接打起伞冲进雨里,丝毫不担心鞋子进水。刘征兰把书包背在身前挡雨,口中低语:“这就是我为什么讨厌下雨天。”

二班的陈彦邢平时都自己骑自行车回家,家长分别在医院和供电厂值夜班,没法来接。康烁影等一众和他关系良好的女同学帮他拦了一个不认识老师的车(后来得知是高一的教导主任),让他坐着回去了。

颜阎像扛着枪似的扛着伞,正要离开屋檐,突然发现学校门口荣誉校友送的两个没用的青花瓷瓶后还站着一个人。她一看就乐了:“张晓怡女士,走不走?”

张晓怡一咬牙:“走。”

颜阎的伞是“内谁”的合作单位送的赠品,任何人结合其劣质的伞骨和羸弱、掉色、印着“xx电器”的伞面,都能推测出这把伞的年纪可能和颜阎一般大。

颜阎让她打着伞,谁受惠谁出力,张晓怡不干。幸好她本来也不是贪图她那点力气,最后还是自己打着了。

张晓怡其实带伞了。

那把伞就在她书包的侧收带里,颜阎的观察力但凡再好一点,她就不至于看不见。可惜她是颜阎。

张晓怡的伞是一把黄色的塑料布伞,上面印着卡通小黄鸭、猫和老鼠、喜羊羊等图案——这明显就是一把孩子的伞,她实在羞于展示。本来准备等所有人都走光了再独自离开,但是颜阎来了,不走白不走。

按理说,颜阎都知道她在馄饨店打工了,在她面前露怯应当没什么。可是“知道”和“承认”是两回事。

穷人很少能堂堂正正说出“我没钱”。当身边大部分人的消费水平都高于自己的时候,那种差距真真切切地横亘在你和她人之间,你是羞愧于说“没钱”的。

刘征兰一直怀疑她和卫絮在卫生间里地下结社。没有,完全没有。卫絮出于善良或者别的什么原因,提前告诉了她父亲节的事。她说数学老师看到她其中进步很高兴,恰巧说了一句:“六月份父亲节可能要办活动,进步奖要发言。你太腼腆了,好好练练。”

但是她跟数学老师闹掰后,名额自然轮不到她了。幸好在一个悄无声息的角落,还有另一个进步奖得主:张晓怡女士。

随着六月将近,父亲节办活动的事愈发证据确凿,卫絮悄无声息给张晓怡写了张稿子。语文同样不怎么滴的张晓怡看了看,拍案叫绝。

两个人出于同谋的小心思,谁都不愿意在班级同学面前暴露,于是偷摸跑到卫生间改稿。卫絮说我们这样有点恶心,张晓怡说隔壁男生还在卫生间抽烟呢,我们算什么!

可是这一次,没有让演讲者自己写稿。

国旗下讲话、广播站播音员、团支书竞选,都是本人写稿。唯独到了张晓怡这里是直接念稿。

“亲爱的老师同学,家长领导们:

大家好!我是来自高二(2班)的张晓怡。今天,我们站在这里,庆祝父亲节的到来!

亲爱的同学们,虽然这个节日最初是由外国人设立的,但它表达了全世界人民对父亲的尊敬和对长辈的爱。所以,我们也要记住这个节日。男孩女孩们,我的父母给了我们生命。他们用双手养育了我们,他们的规劝总是在我们耳边回响..……我父母爱我们。我们是否应该像鸟儿和树叶一样善良,用同样的爱来回报它们?如果你愿意,用我们热爱生活和学习的精神驱逐他们的烦恼,带给他们快乐和满足!

父爱无私无私,父爱不离不弃,父爱是无限的体贴和关怀。感激你的父亲,继承他的遗志,像他的父亲一样伟大。为身边的人付出,尽管别人的行为让你感到难过和失望,尽管我的付出永远得不到回报和认可,但我们无怨无悔。

我虽然家境贫寒、羽翼未丰,无法给父亲带来鲜花和金银,但我可以用我的成绩来回馈他。在本学期的期末考试中,我获得了最佳进步奖,我相信,在父亲心中,这一定是最好的礼物!

父亲,无论是否贫困,我都感谢你给了我这条生命,感谢你带给我的爱,我将用一生一世来报答你的恩情!”

张晓怡读完演讲稿,恶心得一直干呕,喉咙里像是有一个空洞,无论如何吞咽、进食,都无法将它修复。

不仅是关于父亲的措辞让她恶心,还有家境贫寒。

为什么要写家境贫寒?她不是进步奖吗,怎么看起来进步反倒像是贫穷的衬托?是,她爸都没工作,妈妈偶尔摆摊赚点小钱,她家靠四位老人养着。但是为什么一定要强调?让这些人路过时拍拍肩膀说一句“真可怜”吗?

要是他们抛过来一沓钱,她倒是愿意衡量一下利弊。可是甚至没人给她钱!人们满怀同情心地感慨一句,像是观察动物园里的狐狸一样怜惜而善良地看着贫穷,留下三言两语,然后径直离去了!她是什么功德刷票机吗?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张女士?”

张晓怡猛然回神。

颜阎龇牙咧嘴:“松个手呗,我膀子真的很疼。”

张晓怡立刻放开颜阎的手臂,继而有空观察四周。

“不对啊!”她幡然醒悟,“这哪儿?”

“我家楼下。”颜阎道,“我把你拐卖了。叫吧,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我错了。”

张晓怡放下准备掐她的手。

“你不是没伞吗?我就把你绕到我家来了。等我进了楼道,你就打着伞回去,明天早上再带给我,反正我家还有伞。”

张晓怡一顿。说实话,她也不太想打颜阎的劣质伞。但一想到可以推给颜阎,心里多少好受点:“行,我收下了。”

“好的,下面我要进楼道了。你的伞要在进入屋檐之前撤开,又不能让我淋到一点雨。这是组织上对你的考验,成功之后,你才能操纵更精密的机甲,明白了吗?”

“……什么组织?”

“你别管,你就说听懂没有?”

“听懂了?”

“好!一、二、三、撤!”

颜阎回家后换下湿漉漉的T恤衫,第一件事就是拉着妈妈在窗边鞠躬。妈妈不明所以,一边把碗里削好的苹果往她怀里塞一边啃果核:“拜什么呢?”

“拜天。”颜阎神情坚定,“我希望明天早上醒来学校已经被淹了!”

妈妈笑嘻嘻地把铁叉子伸到碗的最下面:“那妈妈也帮你拜拜,最好明天别办活动了。”

颜阎趁妈妈假装双手合十的档口,把苹果片塞进她嘴里。虽然妈妈说着“妈妈不吃”,但她还是把那一片吃掉了。颜阎静静观察她下颌的幅度,确定她咽下去之后又递上一片。这次妈妈以怕凉为借口,说什么也不愿意吃了,就算她撒娇带威胁也没用,她只好气鼓鼓地自己离开。

她的愿望不出意料地落空了,学校就是有这种魔力,让一切阻挡上学的不可控因素全部失效。

第二天上学时,雨已经停了,天空呈现一种铅笔涂抹的亮银灰,地上是一串挂着一串的小水洼,随处可见小拇指盖大的灰蜗牛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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