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中秋前,郑橙刚从市民中心大楼下停车场出来,一辆黑色公车停在她的眼前。
“郑女士,有些事需要您配合调查。”
车钥匙放回包里,郑橙摸出手机,笑着道:“我和朋友说一声。”
“可以。”
手机很快接通,郑橙的声音压低了:“水水,刚收到通知,我需要出门学习,这几天不能联系你。回见。”说完,不等对方反问,她挂断电话。
*
车上,坐在后面的男子伸出手:“抱歉,郑女士,调查需要,您这段时间不能与人联系了。”
“好吧!”郑橙将手机调至静音模式交出,“项目出了问题,组织调查是应该的。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没有一段路能经得住岁月的永恒考验。”男子继续说,“您还没吃饭吧!这快到了中秋的团圆时节,听说您上半年离婚了,您前夫正好在附近的公司任职,不聚一聚吗?”
郑橙的手抚过冰冷的镯子,闭上眼,平淡道:“老夫老妻,婚姻理念不合。想必你们也调查清楚了。我们和平分手。婚姻冷静期就是这点好,我们还能在分居的时间,保持体面。”
谈话间,车子驶离市中心,在一处偏僻的酒店停下。
“郑女士,委屈您调查期间暂住这里。比不上您在B市的公寓热闹,也就图个清静。”
这话听着带刺,郑橙置若恍闻,她在单人床上躺下,月光穿过窗户铺在地面,像晚秋的早霜。她的心陡然变得空荡。
手上的镯子已经褪去了银色,露出里面本来的古铜色。冰冷的金属硌手,却又那样的明显。
她抬头看着墙面上的核心价值观,鲜红的字刻在墙上,在沉寂的空间里无限膨胀,压得她快喘不过气。郑橙习惯性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可口袋空荡荡的。她轻轻叹气,意识随着静谧的夜晚,一点点回到童年的那片红纸里。
*
她出生在两省交界的小镇。
夏日,早晨的雾气还没散去,朴实的少妇担着衣服在河岸边洗衣服。
在一群热闹的妇人中间,郑橙奶奶的身影是如此的小,她穿着一件发黄的褂子,手中的衣服在水里抖了抖,污水随流动的河流奔向下游。
距离河岸几十米远,是一群光着上身的男子,汗水沿着黝黑的肌肉淌过他们的身体,争先恐后在下游挑水灌溉菜地。
菜地里的辣椒,在这个时节冒出一朵朵小花。
郑橙的衣服领口,也有一朵米色的小花。在靛蓝的夏布上,如一只萤火虫,随着郑橙的动作游动。
她站在河边,大声喊道:“奶奶,吃饭啦!”
声音踏过河水,飘过细细的波浪。
奶奶抬起头,扬声道:“懒丫头,墨迹这么晚。还不快去菜地里摘菜。”
郑橙低头不说话了,她随手折下一根狗尾巴草,不停绕着手指。不等她走到菜地,一群人骑着自行车经过她身边,年轻的男子蹬着自行车,二八大杠后面坐着的是穿红衬衫的女子。头上戴一朵绢花。
在她们的身后,有燃烧过的鞭炮。爆竹噼里啪啦响过后,空气中的硝烟味一时间散不去。清早的晨雾还带着几分寒冷,硝烟味却多了几分温暖。郑橙看着脚底下用火钳烧红后粘住的鞋绊,想起奶奶的安排,跑去门口的菜地里脱下鞋子摘菜。她干净的鞋子不多,不能粘上泥巴。泥巴黏在鞋底,混杂着小石子,很难清洗干净。郑橙摘了几根黄瓜,放在水缸旁边。
菜地里的空心菜长虫了,她抓起虫子用木槿花的树叶包裹,扔到鸡圈里。鸡圈里的柚子树长得很高,比房子还高。到了秋天,会长出一个个翠绿的柚子;落霜后,柚子变黄变甜。柚子树旁是万字果树,挂了一簇簇的果实;在鸡圈的边缘,是一棵橘子树,酸得能掉牙。
厨房里的灶火还有余热。她把水壶放在上面。又在旁边的灶火里,倒上一木桶水,往灶里扒拉进一堆干柴,还有几块煤饼子。等奶奶提着一桶衣服进来的时候,郑橙已经盛好了粥,放在高高的八角桌上,她坐在高凳上,两条腿在半空中晃动。
“橙丫,还不过来先把衣服抖开晾好,这么懒,和你妈一样。”
尽管听习惯了这话,郑橙还是有点抵触。她没见过妈妈,她不知道妈妈是不是真的很懒,可她乖巧听话,长大后一定不会成为懒婆娘的。
等到晾好衣服,桌子上只有一碗没动过的番薯粥,放在海碗里的两个地瓜,一点皮都没留下。郑橙看向橱柜,柜子里有浓香的茶油和糖,要是可以撒一点,这粥会多香啊!可她没有。糖很贵,姑姑回来了才能喝糖水鸡蛋,才有菜油煎的鸡蛋饼,才有猪油拌米饭。
郑老太在厨房里刷好碗,把另一碗粥放进碗柜里:“不准偷吃,早点吃完去学校。”说完,回到厨房里把草剁碎放锅里煮,青草的香味变得额外浓郁,勾得隔壁院里的猪一直闹腾。
郑橙麻溜得喝完最后一口米粥,蹲在厨房里冲好碗,又背上挎包去上学。她今年八岁,是岐山小学二年级的班长。下半年,她就要成为一名光荣的少先队员,同时也要去田里割稻子了。捡稻穗是小孩子才能做的事情。想到这,她叹口气,指甲里的泥巴好不容易洗干净,又要怕田里的蚂蝗爬到腿上。
学校在镇子里,走路需要半小时。郑橙每天天蒙蒙亮被奶奶喊醒,她负责喂鸡,还有煮粥。爷爷天不亮就去市集卖豆腐,哥哥则跟着爷爷打下手。郑老太要先去河里挑水,把水缸灌满,再去割猪草洗衣服。等河面上的水汽被日光驱散,她还要去附近的爆竹厂里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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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学校,郑橙看着大队长站在门口,检查她们这些小萝卜头有没有把家里的鸡崽子带过来偷吃学校菜地里的蔬菜,检查少先队员们有没有记得戴红领巾,检查校门口的叶子有没有扫干净。
郑橙的书包里,就语文和数学两本书,一支小拇指长的铅笔,橡皮是没有的,用药水瓶上的橡皮塞也能擦干净。
她盯着大队长胸口的红领巾。六月的天,风有些闷热,空气都变得黏稠了几分,可胸口的那抹红,在郑橙的回忆里,变得越来越深。
学校外,一株孤零零的红花機木,在等待它的下一个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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