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之中,临近黄昏,原本没多少人烟出没的后山山涧处,不知怎的,一头老驴拉着堆放红色包裹的木板车进进出出。
火竹声噼里啪啦响彻在竹林之中,惊扰了周围的原住民,鸟雀叽叽喳喳叫着,飞向竹林之外。
贴满大红喜字的草屋内,屋外吵嚷着,充满卸货的啪嗒声声音。
火竹燃尽,周围一片寂静,但靠近中央的竹林处又时不时传来窸窣的交谈声。
有老驴呜哇叫着,抱怨着路途遥远,连草都不给它吃一口,有车夫将驴停在门外,将货卸了又骑着驴匆匆离开。
偌大的山涧中,仅有此处有些许人烟交谈。
但送亲的人不多,请来的老车夫与其也说不了什么,无非就是些生活琐事,以及这主人家的趣事。
具体也听不真切。
草屋的大门外有简单的红色布条歪歪扭扭挂在房檐上,勉强能看出是个新房。
被红纸装饰得精巧的婚房内,新娘盖着盖头,屈手垫在脸颊上,刚从昏迷中苏醒,脑袋一片混沌。
刘茵只觉得周围很吵,虽听不清晰,对于声音的敏感依旧使得她眉毛微皱,这动静,能不能让她好好睡上一觉。
模糊的视线望向前方,透过半掩的窗边,竹叶高耸入云,几乎遮盖了她面前的天空。
等到视线聚焦,所见到的,是一幅极为陌生的场景。
刘茵眨了眨眼,一时有些呆愣,试着努力挪动自己的身躯。
突然,脚步声由远及近,不一会儿,身后的大门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刘茵还没回过神,只是本能回望声音的来源。
来者似乎并没有推门进来的打算,而是在门后悄悄说了几句,声音不大,若非细听,都有可能被门外的其他响动掩盖。
“翠花啊,也不是娘不留你,只是你已年过十八,方圆十里,就只有李家要你,今日大喜,你便留在李家,为秀才诞下香火,也不枉娘将你带大。”
话音刚落,本就不甚灵活的身体骤然一沉,属于原主的意识复苏,但更多的是对于被放弃的无力,这让她莫名感到窒息。
这口气不知吸了多久,直到天色渐昏,暮色西沉。
等到回过神来,门外的响动已经消失,不知有多久。
随着原主意识的消散,刘茵的脑海里也多了一份属于这具身体的完整记忆。
身体的原主人叫做刘翠花,年仅十八,死于喝掺了砒霜的酒。
再之后,刘翠花就变成了现在的她—兽医刘茵。
刘茵尝试用手揪动自己的脸颊,又因疼痛而皱眉,这才确认自己真穿了。
她只感觉这一切无比荒诞,她穿越了,甚至清晰地感受到属于原主的情绪和记忆,但这具被砒霜毁掉的身躯,却莫名其妙好了。
以她都没想到的,甚至算是违背科学常识的方式。
抬起头,将红盖头揭下,刘茵这才注意到,她所在的屋内有人。
顺着右侧望去,这才发现,这处新房内,不大的床上坐着一名面色苍白的少年,屋内昏暗,没有灯光,看不清具体样貌。
对方醒着,注意到她打量的目光,头从一开始的侧卧,逐渐转向。
随后靠在身后的墙壁上,挪动眸子看向刘茵所在的客桌。
许是常年卧病在床,说一句便不住地咳嗽起来。
“翠花…咳…向你提亲乃家里决定,李某这残烛病躯,误了你后半生,并非我之所愿。”
几乎是用尽了全力,终于将自己的话阐明,男人只是重重呼吸后,又深深喘息,随后靠在泥墙调整状态。
这模样,怎么看都跟个即将入土之人。
刘茵尝试在原主的记忆里找寻与此人有关的信息。
这才明白,这是自己那生了重病被家族放弃的秀才丈夫—李为。
这里提到的重点是生了重病。
而他如今的状态确实很差,跟很多行将就木的老人一般,豪不怀疑,即便是一阵风,都能将其吹倒。
不过作为一名医生,即便专业不怎么对口,学的也非常有限。
但足够她从他那急促的呼吸中听出,李为定是呼吸系统出了问题。
这里是古代,这种问题则更要重视,刘茵选择性无视了他刚刚的话,想着要不要先试着帮他看看。
兴许也能提供些帮助什么的。
李为哪知刘茵心里的想法,在鼓起勇气说完最开始的话后,眸色坚定,眉间一抹忧愁,悄然而逝。
随后几乎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看向床头右侧的小柜子。
“在大婚前,我已将和离书写好,若此后我不幸离世,或一年之后,你若有心上之人,自可拿去交于官府。”
嘱托完,像是松了口气一般,整个人都开始变得萎靡,独留止不住的咳嗽,响彻在屋中。
“你先走吧,离我远些。西侧有卧房,暂且委屈你罢。”
说完,头也不回地侧过身,将自己埋进被子中。
这个样子很奇怪,但明显不愿再与她多谈。
刘茵没来得及回答,试着拉一拉被子,还被压得很严实,拉都拉不动。
“你……”
话未落,又咽在喉咙里。
刘茵有些犹豫,这是个陌生人,她以前就很少接触过。
即便理智告诉她,这是自己的新婚夫君,但他的态度泾渭分明,明显不愿与她相处。
想来也是,毕竟,这场婚事,本就是不被长辈祝福的婚姻。
李家向刘家交了十两白银作为聘礼,将刘家次女刘翠花的一生,都卖给了李家,权当名声较好的卖身契。
刘茵替代了刘翠花的身份,在这赵国,后半辈子就得在这深山,照顾李家这随时都可能丧命的病秧子。
而原主刘翠花本就不受爹奶的爱戴,家里有一个耀祖在,她这个姐姐更是没有地位可言。
常年的家庭冷暴力,使得原来的刘翠花被养成了敏感,自卑的性子。
而她也确实不擅长解释,却可以在顷刻间,以一杯掺了砒霜的酒,了结了自己的一生。
生活在平等的现代社会,刘茵很难将自己完全代入到刘翠花这个人身上。
但这不影响她开始思考,自己有救这人的必要吗?
想不明白,只能叹息,突然,柔亮的猫叫声透过门缝,在她的脑海中炸响。
〔喵~痛死了喵~〕
刘茵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向窗外,试图寻找话的主人。
这种可爱又傲娇,在话中时不时喵上两句,在穿越前,她在小诊所里日常听到。
比起听到小猫的叫声,更令她在意的是,自己依然能从猫叫声中分辨出它们的意图。
这也意味着,自己上辈子,能听懂智慧生物语言的金手指,也跟着自己一并穿来了。
“咕噜~”
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哀嚎声,随着时间的变化,浑身无力的感觉越发明显。
刘茵决定先去找些吃的。
踏着红布鞋,推开周围好几个小门,探头细看,混着泥土芬芳的尘埃涌入鼻腔。
许久未打理的房间漂浮着霉味,刘茵只得尝试捂住口鼻。
这种被丁达尔效应充溢的环境,只能表达这里荒芜许久,基本没有外人光顾。
而确实如此,她寻了几圈,都没找到什么可以用来做饭的食材。
刘茵懊恼,不得已又退回大堂。
在她的视线中,大堂内正中央的木桌上正放着被木制锅盖压得正严实的圆形碗碟。
刘茵靠近木桌,将碍事的椅子挪开,直接伸手掀开锅盖。
不大的木盆里放着三个泛黄的包子,没有咸菜,也没有肉,看着就寡淡,无味。
但她的肚子不听使唤,在看到能吃的后,就忍不住咽起了口水。
也顾不得换下有些碍事的礼服,放下锅盖,手也没洗,就拿起馒头便塞进嘴中,囫囵吞了下去。
感受到食物充填味蕾,带来的些许满足后,刘茵这才放下盘子,走回刚刚的卧室。
这时,大门外突然传来狗吠。
〔汪~臭肥猫,又来抢汪的食物~〕
〔等汪找到主人,一定要让主人好好教训这只肥猫汪~〕
刚刚那只还哀嚎的小猫咪这时有些不乐意了。
寂静的屋内响起此起彼伏的猫叫声。
〔喵~你这只五大三粗的笨狗打不过本喵就知道找大喵告状是吧~喵~〕
〔你说谁笨呢汪~〕
〔喵~哪只笨狗气急败坏想来追本喵就是谁~喵~〕
喵声拉得极长,屋内顿时响起跑酷声,一只喵跑在前方,敏捷的身手扒在草屋外,一跃而上。
而它的身后,体型稍显瘦弱的小黄狗紧紧跟在身后。
一猫一狗你前我后,你追我赶一边喵着,另一边开始无意义汪了起来。
〔站住汪~〕
〔喵~略略~喵~〕
原本堆着棉絮的角落被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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