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深海中浮沉，随着点点光线刺入眼帘，莫清冉心有余悸地睁眼。来不及喘过口气，她下意识看向四周。
不是玉静门的布局。
屋内一片幽静中不知是谁点了几株安神香，窗框外漏出来的日光正斜斜照到正中央的案几上。
缓步站到门口，莫清冉神色复杂地打开房门。再不是几峰山色，此处院内雀鸟横飞，站于院内的薛书文眉眼弯弯正同人讲话，突然听得这声回过头来。
见是她，薛书文喜色更上一层，“师妹，你醒了。”
方才在话本所经皆如幻梦一场，了无痕迹。
知晓自己回了言书阁，但他们是如何回来的？莫清冉顿了顿，迟疑道：“师兄自地牢中将我们带了出来？”
薛书文缓缓摇头，无奈笑道：“我那时也是混睡，如何带得你出来。是阿雪，他带我们住到了此院。”
记起幻梦中被伤之人，莫清冉看向院外，“那秦知聿呢？”
“秦宗主在另处。我不过是照常来看看你，却没想到你正巧醒了过来。”
薛书文挥手示意一侧人离开，往院外走去，“阿雪说，你与他因我打了一架。”
“并不是因为师兄。”莫清冉解释道：“我想带你离开，顾阁主他不相允。”
“阿雪自有他的苦衷，我待在地牢间也不算坏事一件。”
秦知聿的房间在阁内东侧，窗外一树正是盛茂，映在窗纸间，疏影横错透下半片光影。
莫清冉跟着薛书文入内，脚步有些迟疑。
“可……师兄，你不与我回洺修派吗？”
屋内陈设简单，薛书文将榻边的书卷收好，温和道：“不回了，我若跑了出去，阿雪在阁内又该难办了。”
秦知聿还未醒来。
幻梦中的一切太真实，莫清冉在屏风上停留片刻视线，慢慢道：“师兄在言书阁待得心喜就好。我……”
她话来得吞吐，看出她神色思虑，薛书文柔声问道：“师妹是有话要讲？”
不知从何说起。莫清冉指尖轻轻拂过桌沿，抬眼直视他，“我似乎做了个很长的梦。”
薛书文倒茶的手微微一顿。
“梦里有个人，”莫清冉目光落回在屏风后，“与秦师弟长得一般无二。”
室内静了下来。薛书文将茶盏轻轻推到她面前，笑出两声，“若不是你面上严肃，师兄还以为你喜得哪家弟子，来找师兄诉衷肠了。”
“师兄莫要拿我取笑。”
她正待还要开口说些什么，外间传来轻叩院门的声响，又遥遥听得一人道：“听闻薛少主在此地，阁主叫我等前来快些请您去前堂议事。”
薛书文略带歉意地起身，“看来，此事我只能之后再听了，师妹看过秦宗主便回屋好生歇息。”
“师兄也是如此。”
门房被人合拢，室内再次重归寂静，只余下两道平和的呼吸声。莫清冉的目光移向屏风后那道模糊人影。
静坐片刻，她终是起身走了过去。
榻上之人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静静望着素色帐顶，面容在床帐里显得似明似暗，透出几分死气沉沉。
不太肯定秦知聿何时醒来又听了多少。莫清冉在床榻边不远处停下脚步，“秦知聿，可还有何处不适？”
她一开口，声不由得放轻了些。心知那话本几境还是潜意识影响了自己，莫清冉离得床榻远了几步。
屋内却无人立即答话。秦知聿视线缓缓掠过莫清冉的眉眼，像是在确认什么。半晌，他略显吃力地撑坐起身，“你……”他喏喏地张口，指尖不受控制地上前想要抓住什么。
猜测是渴了，莫清冉淡声询道：“秦师弟可是想要清水？”
“不要。”秦知聿皱了皱眉，不解地重复着她刚刚的话，“秦师弟？”似要看清她的面容，他向前移动着，想要将莫清冉看得清楚。
看不透那片朦胧的面纱，秦知聿微微歪头道：“你是何人？”
那点微微向前的动作，莫清冉看在眼里。无心于他扮演新身份，莫清冉站到了一侧。她眼中一片了然于心，只觉秦知聿本性难改。
莫清冉慢声道：“莫揪揪。”
她声轻得厉害，却像一颗石子投入了不见尽头的深谭间。秦知聿的呼吸微不可察地一粗，仍是不解道：“莫揪揪是谁？”
“秦知聿，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走出一侧，莫清冉直直追道：“又或是秦宗主？”最后三字，她咬得又缓又重，一瞬撕开了两人心照不宣维持的那片信任。
深知再骗不到她。秦知聿眼底那层刻意堆起的陌生渐渐消散。他垂下眼帘，避开她带着怒气的眼眸。再开口时，声音低得吓人，“……师姐。”
如今又叫起师姐了。莫清冉面色平静道：“秦宗主不是该叫我莫师姐。”她是平常一句话，秦知聿在床榻上却心一颤。
他指尖似有似无地想要抓住莫清冉的衣袖，却又在半空中慢慢蜷缩，收回身侧。
方才那点故作的疏离和陌生早已荡然无存，秦知聿顿了顿，小声道：“我……并非有意瞒你。”说到最后，他声音越来越低，余下半句被卡在喉中，“只是有些事……不知从何说起。”
眼眶间升起片雾气模糊了他的视线。秦知聿低声道：“师姐看到了多少？”
“不多，”莫清冉摇头，淡声接道：“却又看得刚好。我身死后，你企图违背常理，依你族古法救活我。”
看着他沉默不语，莫清冉抬脚坐到床榻边，“如今看来，你去得丹穴山后便成功了。”
“……失败了。”秦知聿小声道。
他眼中不知不觉早已蓄满了泪，颤巍巍地悬在边缘，只差一点便要落下。
怕莫清冉看见又怕她看不见，秦知聿侧过脸望向一旁的烛台，吐出真相：“丹穴山被人毁了。我离开玉静门不过三日，再回到玉静门，门内也毁了。我，我还未尝试救你，就失败了。”他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向她道歉，“我没护住玉静门，连带着西柳林……都没了。”
他没有再说下去却像什么都说了。莫清冉心觉不对，若依他而言，那她为何还是活了。
看清窗框间反射出的画面，她的目光禁不住落到一侧。恩怨痴缠，谁对谁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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