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许幼怡制服谢一范后,便急匆匆地赶回山庄。此时不过寅时,山庄中黑魆魆静悄悄,除了零星几个夜晚巡逻的弟子,没有人还在黑夜中活动。
严宇明一定也安安稳稳地睡在他自己的房间里。许幼怡想,无辜的人惨死所谓武林正派的满口仁义道德之下,而始作俑者却好端端地得以安睡。难道他们不会做噩梦么?至少那个亲手犯下杀戒的人一定会的。想到此处,许幼怡感到自己心中又犹豫了一下。她并没有找到真凶。也许严宇明是那个人,也许不是。她并不是一定要动手的,但是如果今晚不动手,明日天一亮,她也绝不可能再在山庄中逗留。机会难得,是不是应该抓住呢?
严宇明的房间就在眼前,这是她早已做好的侦察功课。许幼怡望着那紧闭的房门和漆黑的窗口,内心挣扎剧烈,鬼使神差地,她又想起了严微。真是可恶。如果严微明天一早赶回来,接到的却是父亲被害的消息,那人又会怎么想怎么做,会因为失去至亲而悲痛欲绝吗?会立下重誓要为父亲报仇,视她这个杀人凶手为毕生仇敌吗?
想到此处,许幼怡竟然感到心脏隐隐地疼痛起来。
该死的善良和软弱。许幼怡无可奈何地想,张晚是对的,这种心软迟早有一天会害了她自己。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严宇明不是严微的父亲,如果严微与这件事情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又会如何抉择?可惜现实之事没有如果。此时许幼怡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冲进屋去杀了可能的仇人,要么转身离开继续调查,就当这几日的温情相处从来都未曾发生过。
许幼怡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倘若她自己是一户普通人家的女儿,没有背负血海深仇,遇见严微或许是这一生最美好的事情。但对于此刻的她来说,这突如其来的真情却不啻于一种折磨。
不合时宜的遇见,也许就是这世上最残忍的一件事。
她在黑夜的寒风中站了很久很久。
夜色静谧,但有一处房屋内,突然亮起了点点灯火,但闪了一下,就熄灭了。
紧接着,屋中传来了惊恐的女声叫喊:“你竟然——啊!”随即是物体重重地砸在地上的声音。
许幼怡听见那声音有些像是玄凤观的掌门紫云道长,几乎是下意识地,她向那个房间急急奔去。
房门竟然大开,内里黑洞洞地,看不见发生了什么。
许幼怡在门外停住了脚步,也许是一种直觉,让她敏锐地嗅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其实在严宇明房门外站定的时候,她已经暗暗打定主意,即使眼前摆着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她也绝对不可滥杀无辜。如果她的父亲还活着,一定也会赞同她此刻的决定。
她本来已经打算就此离开了。
然而不加思考地奔到这个似乎出事了的房间,不过是面对女性呼救声音的本能反应。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幽静无声但黑暗诡谲的房间,都更像是一个陷阱。
此刻应该走为上计,速速离去,再图大事才对。
然而已经太晚了。许幼怡正想施展轻功离开,突然间灯火大亮,人声鼎沸,几乎是一瞬间,她已被闻声赶来的山庄弟子和各派门人包围!
这时恐怕想走也走不了了。
一领头者已上前一步,手中所举火把照亮了许幼怡的脸。“竟然是你!”那人一脸震惊,借着光,许幼怡也看清了他的脸,原来是苍龙派掌门宋奇。
一女子从他身后跑过来,径直冲向房门,一边跑,一边喊着:“母亲!”然而待她进了房中之后,却又“啊”地惊叫一声,随即没了声音。
许幼怡内心知道不好,趁众人齐齐向房中拥去时,准备悄悄溜走,但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是姜斌。“先别走。”他的表情看起来严肃而冷酷,“你是第一个出现在现场的人。你不能走。”
他说完之后,吴方和陈永也一脸肃穆地围过来,身边还跟了几个名剑山庄的弟子。
许幼怡见此时若要强行突围,免不了对战这几个虎视眈眈的对手,只怕引起更大的纷争,便赶紧维持住自己苦心经营的柔弱形象,做出一副娇弱模样,任凭姜斌把自己大力地拽着走,一直拽得跟着众人进了那房间。
一进去,众人皆是大惊。玄凤观紫云道长段芸,此刻躺在地上,已经身首异处,血流满地!
在段芸的尸体旁边,段佩佩毫无知觉地瘫倒在地,显然是因为看见此种惨状而骤然晕倒。
几个男弟子七手八脚地把段佩佩抬到一旁,一个女弟子则把她抱在怀里,使劲地掐她的人中,掐了一会儿,段佩佩悠然转醒,第一件事就是痛哭出声,连声唤她的母亲。
此时在场只有宋奇一人是一门之主,他便做出一副沉稳模样,正准备站出来主持大局,突然一个中年人跌跌撞撞地大步走进屋中,他的步伐歪歪扭扭,浑身冒着酒气,横冲直撞,掠过姜斌,与许幼怡擦身而过,又差点撞在陈永身上,总算走到了宋奇面前。
宋奇皱起眉头,却发现来人竟然是冯波。只是这位风雷堂的掌门显然刚刚大醉一场,应该是还未休息,听到这边起来骚动,便赶过来了。
冯波向前一步,毫不客气的揽过掌管之责,大声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是谁把段芸掌门害了!”
众人纷纷皱眉掩住口鼻,但毕竟冯波是一派掌门,倒也不能拂了他的面子,便纷纷附和:“太可怕了,这谁干的!”“就在山庄之中害人,简直无法无天!”“看来此人武功很高啊,居然连掌门都能杀!”
姜斌眼见冯波太不靠谱,宋奇又过于软弱,便主动站出来,严肃分析道:“大家应该都听到了段掌门呼救的声音,说明命案刚刚发生,凶手应该还未走远——说不定他此刻就在我们之中!”
他这话一出,众人又是一阵惊惧,同时又对身边人多了几分猜疑,情势一下子混乱起来,议论声、抱怨声、指责声不绝于耳,愈演愈烈。姜斌接连喊了好几声,都没有人理他。
还好这时,一个步伐沉稳的中年男人跨步走进房间。原来是山庄庄主严宇明。
许幼怡偷偷观察他,看他衣着整齐得体,配饰一应俱全,发型也梳得十分完美,心中算算凶案发生时间,若是听见声音再赶过来,断然没有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仪容整理得如此妥帖——而其他人则衣衫不整,显然是从床铺上胡乱套上衣服就赶来了,与之形成了鲜明对比。这就说明他显然一直未睡,但不知在何处,也不知在做什么。
她突然有点庆幸自己没有贸然闯入严宇明房中实施暗杀,否则会发生什么事便不可预料。
严宇明走到段芸尸体旁边,脸上露出悲哀之色。但毕竟是武林盟主,举止行为依然镇定自若。他抬头威严扫视众人,对旁边一个山庄弟子说:“封锁庄中所有出入口,检查每一个人员的位置,全部集中到这里,确保不漏一人!”那弟子领命去了。
随后,严宇明转向众人,沉声问道:“是谁最先到达现场的?”
众人目光齐刷刷地看向许幼怡。
许幼怡此时不由得心中暗自叫苦,眼见众人目光由猜测渐渐变得怀疑,她自知无力辩解,便也并不开口,只待严宇明发话,见机行事。
果然,严宇明开口问道:“你第一个到了现场?看到了什么?”
许幼怡便如实回答:“我听见段掌门的呼救声,便赶过来了,刚到门口,宋奇掌门就带着人过来了。”
严宇明上下打量她一番,眼神锐利起来:“我记得你与微儿住在同一个房间——那房间距离这里是最远的,你居然比住房最近的宋掌门一行人还要快,而且衣着整齐——所以你究竟为何会深夜在此附近出现?”
许幼怡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反驳他的质问,总不能说,她本来打算要去杀严宇明,所以刚刚好就在这里吧!
不过她眼珠子一转,立刻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很好的说辞:“我……严微不在,我睡不着,就在庄中瞎逛。”
这理由虽然并不十分令人信服,但至少逻辑上是说得通的。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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