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华重新持箸吃菜，避而不答桃灼的质问。
整个包间顿时鸦雀无声，桃灼伸出筷身夹住桃华的筷子，怒目圆睁，桃华不受她眼刀的影响，用力抽回筷子，夹起离他最近的几道菜。
好好好，冷暴力她是吧。
等着！
桃灼化悲愤为食欲，大口吃饭，积攒力气。
桃灼和桃华两人自然没吃完十几道菜，后者前去付账时让小二打包剩菜，准备明日热了再吃。
桃华拎着打包盒带上桃灼打了驴车回到他在长乐坊租赁的小院。
天尚未暗，桃华拴上门闩，先把打包盒放到厨房，再给摆着脸的桃灼倒了杯温水，最后勤勤恳恳地把桃灼堆在地上的行囊搬到卧房，顺带把官帽脱下放好。
他忙活一番，额头冒出的细细麻麻的薄汗，后背的官服深了一块。
他用帕子擦汗，思量入夏了，明日要去冰行一趟，让人送冰。
桃灼坐于大厅主座冷眼瞧着桃华忙前忙后，听到厨房中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桃华一待就是一盏茶的时间，是在烧水。
桃华看向关上厨房门缓缓走向他的桃灼，喉咙一滚，心头猛然一揪，不由后退几步。
他说：“夭夭，你不会要打我吧？”
桃灼冷笑：“你猜。”
她活动手腕，逼逼紧逼无路可退的桃华，道：“你不是在我面前当哑巴吗！现在问什么？又害怕什么？”
桃华负隅顽抗：“我现在是朝廷命官…”
桃灼嗤笑出声没有惧色，清官难断家务事，桃华如果没脸没皮，不怕柏疏桦，大可再把她送到京兆府见官，看看最后谁有罪。
“…打人是不对的……”桃灼停在桃华身前，听到这句话反问他：“那冷暴力就是对的？”
桃灼高高扬起手腕，桃华知道不能晚一点再挨揍，下意识闭上双眼，心想好几年没被桃灼揍了。
他最初到桃家的那几年，桃灼没少揪住他的错处像个小大人似的公报私仇揍他。
即使事后她偶尔会被桃父责打，她也孜孜不倦揍他。
后面更是装也不装了，开心了要捶他一下，难过了要捶他一下，游戏玩不过鱼阿洋也要捶他一下……总之是要捶他。
年长桃灼两岁的桃华知道她是怨他夺了她父母的关注和宠爱，故而看他哪哪也不顺眼，而且小小的桃灼挥舞不大的拳头捶人也不痛。
“你笑什么？”桃灼举着手臂不明所以。
难道桃华这几月在柏疏桦的针对下精神失常了？
桃华睁开一只眼：“想起小时候你老是揍我的那些年。”
桃灼：“你别以为拖延时间，我就不会打你了。”
桃华闭上眼，把脸伸出去：“你打吧，我不躲。”
“你真以为不舍得打你啊。”桃灼抡圆臂膀，疾风裹挟牡丹香刮过桃华的发丝，他想象中的重感落下，痛感随之而来，直冲脑门。
桃华偏过脑袋，见桃灼另一只手高高举起，又闭上了双眼。
桃华：……挨巴掌好痛！
此刻桃华想念浑身皂角味的小夭夭用拳头捶他的时光达到顶峰。
第二巴掌终是没有扇到桃华脸上，桃灼扑进他的怀中，他怔怔的抱住她，“解气了？”
桃灼贪恋桃华怀中的温度，却理直气壮道：“没有！”
“你什么时候解释你不回乡接我，我什么时候原谅你！”
桃华也舍不得推开桃灼，“夭夭，每个人都有言不由衷的事，你别问了好不好。”
桃灼仰头望他：“你什么事不能和我说？！”
桃华缄默：“……我不是你的所有物，不可能事事告诉你。”
桃华往后一倒，后背重重砸在墙壁上，桃灼用手指指着他，愤然骂道：“桃华你别给脸不要脸，我给你个台阶你找个理由下了就好了，非得激怒我，是翅膀硬了，觉得自己当了官不再需要我出钱出力，便想卸磨杀驴？”
“我告诉你，无论你有什么缘由，你记住你就是欠我的，欠我一辈子，休想摆脱我！”
“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生生世世都得还债！”
桃华苦笑：“你未免也太霸道了吧。”
桃灼有两幅面孔，桃华一直知道，不生厌，反倒觉得她鲜活明媚。
桃灼：“我只对你霸道，你就偷着乐吧。”
桃华对桃灼独给他的霸道的爱受宠若惊，故意问她：“我能不能不要？”
桃灼怒瞪嬉皮笑脸的桃华，后者举手投降，“我错了，大小姐你的霸道我会带到坟墓里，谁要都不给。”
他慢慢走回到桃灼身边，伸手抱她，桃灼甩开他的手，背过身去生气。
桃华从后面环住桃灼：“别生气了，你不也是瞒着我很多事吗？多比一，我们算扯平好不好？”
“我哪有事瞒着你。”桃灼立马反驳他的话，“你别倒打一耙，冤枉我。”
她之前问过他信不信吴尘是她的情人，他说不信；况且他也没亲口过问吴尘到底是不是她的情人，他不问她就没主动告之真相，自然不算隐瞒；
还有他问她和柏疏桦之间的关系，他们进京后确实是朋友关系，没了雇佣的关系。
她都是一问一答，实话实话，光明磊落，不像他遮遮掩掩。
桃华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桃灼的耳畔，“当日小羊拉我到平兰县捉奸，你敢说那位不是你的情人？”
“别用现在不是搪塞我，我就问当时他是不是你的情人。”
桃灼瞳孔放大，愣在原地，抖动嘴唇半天也说不出话。
桃华按住她的肩膀俯身，两人面对面平视，前者不放过桃灼震惊的神色，他难得看到夭夭吃瘪，不由失笑：“我不是傻子，而且小羊直率但不莽撞，没有真凭实据是不会泼你脏水的，更何况是你与人私会这事。”
“那日我没有戳穿你是……”
“是什么是，你居然叫鱼阿洋小羊，你不是知道我和她早闹掰了嘛，你还这么亲密的叫她，是诚心气我的吧。”桃灼重新拿住桃华的错处，占据上风，咄咄逼人，桃华霎时间没招了。
“水开了水开了，你一路舟车劳顿累了吧，我烧水是给你沐浴用的，洗漱完早点休息。”
桃华动作麻利地将浴桶灌入热水，等桃灼拿换洗衣物回到厨房，他快速退出厨房关上门，搬出卧房衣柜中的被褥铺到书房的小塌上。
二更天，更夫敲响锣鼓，高喊耳熟能详的“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桃灼睡了醒醒了睡，一脚蹬掉被子坐起身，长发披露在身前，愣在床上好半天，依旧想不明白桃华为何不愿她上京。
“夭夭。”桃灼看向步入房内的桃华，他束发身着黑衣关上房门，“你怎么还不睡？”
“你怎么也不睡？跑到我房内干嘛？要杀我？”桃华坐在床边一愣，“我怎么可能杀你。”
桃灼扯过堆到床内的被子，给桃华让位置，桃华脱掉高靴上床，“你上京前发生了什么？”
“他人呢？”
两人都知道这里的“他”是指吴尘。
桃灼和桃华躺在被中面朝面，前者讲出县令暴毙，吴尘消失，她先后遭遇马车之祸和刺杀之事……后者郑重地说：“不是我派的杀手，我从来没想过要杀你。”
“我知道不是你。”
桃灼从未怀疑过杀手是桃华雇的。
自从她娘离世后，只剩她和桃华相依为命，她们是彼此最重要的人，是欺世盗名的共犯，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妹。
纵使桃华有谋害她的嫌疑——怕她泄露状元桃华其实是女扮男装，冒天下之大不韪科考入仕。
她也不信桃华要杀她！
“我很想你。”桃华和桃灼相拥，前者诉说方才未来得及说出口的思念，后者这大半年何尝不想念她，“我也是。”
她们用力相拥，恨不能把对方揉进骨子里，揉进血肉中，好像如此便再也不会分开。
“疼疼疼……”
“呜呜呜呜爹娘大姐二哥……不要……”
“娘，阿婆，这个小乞丐她醒了。”
被桃灼称之为小乞丐的小孩猛然从巨疼中惊醒，泪眼婆娑的望向出声的桃灼，“…这这是哪？”
小乞丐声音沙哑，眼珠子转动，看清屋内有两大一小，全是女子，提到嗓子眼的心微微放松。
缩在母亲叶禾怀中的桃灼回她：“这里是云水村，我是桃灼，这是我娘，那是夏阿婆。”
年方五岁的桃灼口齿伶俐的向小乞丐介绍，叶禾摸摸自己闺女的小脑袋，眸中划过慈爱和骄傲。
“小姑娘你家在……”夏阿婆刚脱口几字，小乞丐骤然激动，大喊起来：“我是男子，我是男子，我是男子，你认错了……”
小乞丐痛哭流涕，不断重复自己是男子，而非女孩。
叶禾抱紧被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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