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州的盛夏,日光灼烈似火,晒得戈壁滩上的砂石滚烫。
远处,祁山的雪线在热浪中微微浮动,像一条银龙盘踞天际。
阎涣站在军帐外,玄色轻甲被晒得发烫,额角渗出的汗珠顺着下颌滑落,砸在干裂的土地上,瞬间被蒸腾殆尽。
帐内,崔姣姣正伏案批阅军报,素白的单衣被汗水浸透,贴在纤细的脊背上。
她刚搁下笔,便听见帐帘掀动的声音,抬头便见阎涣大步走来,靴底沾着黄沙,眉宇间还带着未散的肃杀之气。
“今岁夏季甚至难耐。”
他一把扯开领口,露出锁骨上几道新鲜的抓痕,那是他们昨夜缠绵时留下的。
崔姣姣轻笑,抬手替他拭去额角的汗。
“今日怎么回来得这样早?”
阎涣不答,径直走到她身旁,高大的身躯一歪,直接倒进她怀里,降头枕在她的腿上,闭目长叹道:
“有些乏了。”
崔姣姣的指尖抚过他紧蹙的眉,笑道:
“世人若知晓,曾经让人闻之色变的‘活阎王’,成婚后私下竟这般粘人,怕是要惊掉下巴了。”
阎涣睁开眼,眸中褪去战场上的凌厉,只剩下柔软的倦意。
他握住崔姣姣的手腕,轻轻摩挲那些尚未消退的淤青,低声道:
“姣姣,我从前从未想过,我这样的人,也能有家。”
崔姣姣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柔声回应:
“我早就说过,我会给你一个家的。”
帐外,夏风卷着热浪掠过军营,远处传来士兵操练的呼喝声,而帐内,只有彼此的呼吸交织,安稳如斯。
晨光透过薄纱帐幔洒进来时,崔姣姣正梦见一片金黄的麦田。
她下意识伸手去摸身侧,却只触到冰凉的锦褥。睁开眼才想起,阎涣昨夜批阅军报到三更,此刻想必已在校场练兵。
她撑着床榻慢慢坐起,突然一阵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来得猝不及防,她慌忙扶住床柱,指甲深深掐进雕着缠枝莲的檀木纹路里。干呕了几声,却只吐出些酸水,喉间火辣辣的疼。
“姣姣?”
帐帘被猛地掀开,带进一股裹着沙砾的风。
阎涣大步跨进来,玄色轻甲上还沾着晨露,右手握着未归鞘的佩剑。他显然是直接从校场赶回来的,额角挂着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折射出琥珀色的光。
“无妨,许是酷暑磨人…”
她话音未落,又是一阵眩晕。
阎涣的眉头拧成死结。他随手将佩剑掷在矮几上,“铮”的一声,惊飞了窗外栖息的沙雀。温热的手掌贴上她汗湿的额头,带着练武后特有的茧子,粗粝,却令人安心。
“我去叫军医。”
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人已经旋风般冲了出去。崔姣姣望着晃动的帐帘苦笑,这人总是这样,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
她低头整理松散的衣襟,突然发现素白中衣上沾着几点淡褐色的痕迹,这还是昨夜阎涣研墨时不小心蹭上的。想起他专注批阅文书时微蹙的眉头,唇角不自觉扬起。
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须发花白的老军医提着药箱小跑进来,身后跟着面色阴沉的阎涣。
老人跪坐在榻前时,她闻到他身上熟悉的艾草香,这是军中防治疫病的药烟味。
“公主请伸手。”
苍老的手指搭上她腕间,帐内静得能听见铜壶滴漏的声音。阎涣站在阴影里,指节无意识摩挲着剑柄上的缠绳。
不多时,老军医布满皱纹的脸舒展开来。
他退后两步郑重行礼,声音因激动而发颤:
“恭喜千岁,公主这是喜脉!”
阎涣的表情顷刻间凝固了。
阳光透过帐顶的透气孔,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他张了张嘴,喉结滚动几下,却只发出一个干涩的声音:
“你说什么?”
老军医笑得见牙不见眼,提高嗓门重复道:
“夫人有孕了!约莫一月有余!”
崔姣姣下意识抚上平坦的小腹。
穿越前,作为现代人的常识让她立刻反应过来,最近战事吃紧,她竟没注意到月事已迟了半月。
帐内弥漫着安神香的青烟,恍惚间她想起成婚以来这三个月,阎涣最喜欢从背后拥着她入眠,湿润的呼吸喷在耳畔。每每转过身,都能看见黑暗中,一头雄狮炽热的眼。
“姣姣…”
沙哑的呼唤将她拉回现实。
阎涣不知何时已单膝跪在榻前,铠甲冰冷的边缘硌着她的小腿。这个在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男人,此刻眼眶通红,浓密的睫毛上竟挂着细小的水珠。
他猛地将她搂进怀里,铁甲寒气逼人,却能听见胸腔里剧烈的心跳。崔姣姣被他勒得生疼,却感受到颈窝处落下的温热液体。
“生育辛苦…”
他的声音闷在她肩头。
“又凶险异常…”
帐外传来士兵操练的号子声,与更漏滴水声交织在一起。阎涣突然抬头,眼底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
他捧起她的脸,拇指轻轻擦过她唇角,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忽然开口:
“若你害怕,不想要,我们也可以一生不育。”
这句话像块烧红的炭,烫得崔姣姣心尖发颤。
在这个视子嗣传承为天经地义的时代,这个手握重兵的诸侯,竟愿为她放弃血脉延续。她望进他深邃的眼眸,那里盛着毫不掩饰的疼惜与忐忑。
窗外的沙枣树被风吹得簌簌作响,几片黄叶飘进来,落在他们交叠的手上。
崔姣姣缓缓绽开笑容,指尖描摹着他眉骨的疤痕:
“因为我爱你,所以我嫁给你。”
她拉过他的手掌,轻轻按在自己小腹,柔声道:
“因为感受到你爱我,所以我想要我们的孩子。”
阎涣的指尖在她腹间微微发抖。阳光突然大盛,将两人笼罩在金色的光晕里。远处传来战马嘶鸣,而帐内,两颗心脏正以同样的频率剧烈跳动。
阎涣喉结滚动,终于低头吻住她,泪水却顺着脸颊滑落,沾湿了她的指尖。
晨光刚染白戈壁的地平线,中军大帐内已飘起药膳的苦涩香气。阎涣赤着上身坐在矮榻边,肩背肌肉随着研药的动作起伏,结实的臂膀上还留着昨夜崔姣姣情动时咬出的牙印。
“千岁,,该加茯苓了。”
老军医战战兢兢地提醒,看着这位杀伐决断的诸侯小心翼翼地往陶罐里添药材,就像在布置一场至关重要的战役。
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阎涣头也不抬,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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