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族。
族地。
一颗缭绕着赤金色火焰的鸟蛋有规律的旋转着。
眵鸟族长带着自己的子孙辈,来这里给夜鹭输送重生需要积聚的能量。
小红已经成熟长大了,他输送完后,眉眼间的愁云不散。
“妈妈,你说,等老祖宗醒来后,发现小叔他……”
“住嘴。”
小红闭嘴。
眵鸟族长低声叹气。
夜鹭涅槃后,他们这些鸟族的后辈,一定是要将老祖宗的孩子接回来好好养着的,尤其是现在动荡不安的时期。
是以,他们一天都没耽误,直接去了古树接幼崽。
但是却发现幼崽陷入了沉睡之中,幼崽嗜睡本来是常事,但是他一连睡了□□日,竟然连呼吸都没有了!
还是在他们眵鸟部落断的气!
眵鸟族长发现之后,也险些一下子跟着过去了,她完全不知道要怎么跟老祖宗交代。
能来的巫医基本都来过了,查不出一点问题。
她们都知道老祖宗对她的孩子有多重视,一遭涅槃重生醒来,却发现孩子……眵鸟族长简直不敢想象那个局面。
老祖宗会发疯。
换了任何一个爱重自己幼崽的母亲都会发疯。
眵鸟族长沉默道:“老祖宗醒来追究起来,如果一定要血才能平息她的怒火,我一力承担。”
“妈妈!”
“听我说!”眵鸟族长深呼吸几下,“你不要掺和进来,带着你的孩子和伴偶能走多远走多远,尽量去靠近宁先生的地方住着。老祖宗不会不给宁先生的面子。”
“现在是非常时期,如果因为我们眵鸟部落的过失,导致老祖宗怒极,那不仅会导致我们鸟族受损,还会让对抗赤星的力量里,少了老祖宗这个助力。”
红阳:“可是这根本就不是您的错。”
“一切以大局为重。”
眵鸟族长道,“如果以后消灭赤星要我全族性命,我同样会毫不犹豫。”
“……”
红阳静了几息,“儿子亦然。”
眵鸟族长笑了,“好。”
红阳:“老祖宗估计什么时候可以醒来?”
眵鸟族长思索,“最快,半年左右吧。希望宁先生的封印撑得住。”
姑获鸟蛋沉沉浮浮,并未因为他们的话而产生什么特殊波动。-
恢复视力的前一天。
宁刃在给广玉兰浇水,顺便又喂了滴血。
天缝
带来了气温的轻微变化,广玉兰长的越来越快,枝丫伸展,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开出第一朵花。
浇完水,他站直的时候,顺手捶了捶后腰。
下午的日光暖洋洋的,今天是难得的好天气,只是阳光对他的眼睛不太友好罢了。
把蒙在眼睛上的红布系紧,他自语道:“今天要出去走走。”
精神力在脚下轻轻漫开,让他可以规避掉一些障碍物,宁刃拿起手边鱼安给他准备的青竹拐棍,走到小院子的门边,轻轻推开。
他就这样走出去了,谁也没惊动。
门口的护卫就只看见门开了,却没有看见人。
只以为是风吹开的,纳闷着再把门关上。
片刻之后,手里拿着锅勺的鱼安脸色苍白的冲出来,“恩人呢?!恩人呢?!”
“你们谁看见恩人出去了吗?!”
“……没有。”
护卫们惊愕,“这里守的跟木桶一样,谁出谁进我们肯定会发现的!”
鱼安:“我就去厨房拿个东西的时间,恩人就不见了,快去找,快去找!”-
宁刃离开院子后,出现在纤陌纵横的部落小路上。
他并没有隐藏自己的身形,就慢慢走着。
并不是所有人都认得他,尤其是一些近来刚刚出生的小孩子,他们在小路上跑动,好奇地看向突然出现在这里的这个陌生大人。
有个不小心撞在宁刃身上的小娃娃,哐叽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开始哇哇大哭。
宁刃脚步一停。
不远处的家长听见孩子哭声,连忙过来,先是把小孩子扶起来,检查完没有事,然后不好意思的道歉:“对不起啊,我家……”
妇人声音戛然而止。
她蓦地睁大眼睛,一瞬间失去了言语能力。
“宁先生……”
眼前的青年神情平静,鼻梁挺拔,暗红色的布条压在眼前,额前两缕须发长长垂下,手中青竹杖轻巧落在地面。
分明是她曾经远远看过一眼的宁先生。
宁刃:“出来走走。”
妇人连连点头,“是,是。”
等青年走远,妇人揪着孩子的耳朵,让他对着那道背影磕了个头。
然后道:“要永远记着这位先生,没有他,阿妈都活不了这么久,也不会有你了。”
小孩拍拍身上的土,抬头看去,懵懂的眼睛里,印下了这个背影。-
认出宁刃的人越来越多。
他似乎没有目的地,
走到哪里就算哪里,没有路了,再换个方向。
还在疗养的梵泽和闻光龇牙咧嘴的出来,远远看着,此时宁刃身后跟着不少人,但是搞不清楚情况前,没有一个敢上前打扰。
系统:“阿崽,你要去哪里?”
宁刃:“不知道。”
系统犹犹豫豫:“要去…找夜鹭妈妈?”
宁刃:“不知道。”
他只是跟着直觉在走。
或许是要寻找突破虚境的契机,找一个可以停下的终止符,或许是别的…直觉驱使着他这么做。
从下午走到日落西山,又变成漫天星辰,黎明清晨。
宁刃从一个部落走到另一个部落,每一步的距离甚至都是一样的。
他路过了数个学堂,里面传来老师们教授结印与知识的声音。他走过小溪边,听见水车转动水流,浇灌土地。
风里传来远处的笑声、杀伐声、血腥气,还有亲族依偎的留恋。
巫师观星,巫医采药,首领理事,部落运转。
[心眼]恢复倒计时五分钟。
宁刃的记忆逐渐变成完全的空白。
他找不到这个世界与他的联系在哪里。
天缝冷冷注视着这个渺小孱弱的青年,上次的交锋,显然给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带来了不小的影响,甚至变成了瞎子。
或者说,白痴。
本源黑气已经给了它反馈,这个人族不仅瞎了,还在日益忘却。
它希望这个青年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但又希望他活着,这样它破解封印后,就可以折磨他千千万万年,叫他永生永世做它的奴仆。
天缝独眼里的眼珠又多了数个。
它心里浮起几丝疑惑。
怎么感觉这个奇怪的家伙,身上沾染的这个世界的气息,好像越来越少了……?就好像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随时随地就要消失似的。
不可能。
天缝将这个想法抛出去。
只要是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就不可能完全脱离这个世界的气息。一旦跟这个世界的气息联系完全消失,就会被排挤出这个世界。
它不知道宁刃确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也不知道,宁刃此刻跟这个世界的联系越来越弱。
他降生在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是要蕴养灵魂,借这个世界的身体好好长大,他最大的羁绊,来自于血脉至亲,知己好友。
这些羁绊让他被世界承认,可以留在这方天地。
但他逆流而来
,羁绊都在未来,夜鹭尚在沉睡。
血脉羁绊无法留下他。
遗忘的记忆也无法留下他。
宁刃的神情越来越淡漠,他的呼吸在减弱,生机也在快速流逝,感知也越来越弱。
他脑中传来系统的声音,但是听不真切了,隔了一层膜一样。
他被重新洗刷成一张白纸,过往形成的三观,对与错,善与恶,全都悄无声息消失。
好像是初初来到这世间。
[心眼]倒计时一分钟。
鸟族。族地。
原本慢悠悠旋转着的姑获鸟蛋不知道感应到了什么,陡然一颤,一股无形但强大的波动从蛋中扩散出来。
一米、十米、百米……到宁刃身边的时候,力量层层削减,变成了一缕吹拂耳畔的清风。
宁刃莫名停了下来,循着风吹来的方向望去。
或许是他的停驻,让周围的人误会了什么,汉子鼓足勇气,小心翼翼的靠近了这个浑身淡漠的青年。
汉子的发音蹩脚,“宁先生,是不是喜欢这里?”
“这都是我们种的田,麦子田,丰收的时候金灿灿的可好看了。”
宁刃此刻站在一片灿然麦田中央田埂上,麦子金黄,全部成熟,他们在地里丰收。
汉子紧张的擦了擦手,递上一个用麦梗编制的王冠。
“可以、可以给您戴上吗?”
宁刃默不作声,没有拒绝。
汉子眼中闪过欣喜,但是他不敢靠近,大家都知道宁先生洁癖,他身上都是泥巴。汉子环视一圈,看见了今天刚换了新衣服的自家崽子,一个大手捞起来,把麦冠递给幼崽,“你给宁先生戴上,小心点。”
[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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