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了门回去的路上,月牙儿挂在树梢,小小的一弯勾。
今夜有点小风,比预料的凉快少许。
钟灵盯着自己的鞋尖走路,李一珩走在她身旁,看看月亮看看行人又看看她。
话是憋到走过长街进了家属小区才开的口,“钟灵,你的理想算是实现了吗?”
这问题钟灵很早想过,罗曼丽因为她买画廊而跳脚的那天,钟灵辛苦得脚步虚浮人也羸弱,只说“这是我的梦想。”
忙忙碌碌、铺张罗列,明明没花太长时间,却意外地资源丰厚、人脉广络,如今这个‘梦想’稳扎稳打,只要她不疯了在画廊玩火烧了店基本上倒不了。
“算实现了,”钟灵垂着头,很小声,“但又心虚。”
“怎么说?”
“我小时候过得还行,但那会儿太小不懂什么理想追求,后来过得不顺了就更没工夫去想那种压根碰不到的东西,以前我妈还在的时候总愤恨这世界,我跟着她也不知不觉生了许多怨恨……”
路灯的光暖盈盈的,钟灵站在光下缓慢说着话,“后来,从北城回来,我下决心努力生活,我自己挣钱自己花,日子好了起来,也养大了胆子,终于想起小时候就想开个画廊,卖好看的、珍贵的,也卖自己的画,这原本不容易,人脉资源我统统没有,是抱着输得底掉大不了去收破烂的心的。”
李一珩怕她站着累脚,牵着她坐到了一旁石凳子上,夏夜有蚊虫,他就站她身边不厌其烦地挥手驱赶,“嗯,画廊现在的资源足够你好好运作,不可谓不成功,心虚什么?”
他赶蚊子时顺道造了风,钟灵待得挺舒坦,笑着道:“因为每一步都有人在帮我,老师、师哥、谢云朗……也包括你,我坐享其成,宛如一条寄生虫,便心虚了,不知道这样算不算达成理想。”
“谁不是这样呢?我早几年硬着头皮搞重资产,启动资金靠的是家族老企业抽出来的股份和我妈留给我的两张地皮,后期运作是靠老班子死命砸钱维持,资质拿下来也仰仗了不少人,如今混到只等上市的审批材料通过,这一路我光靠自己怎么干得下来?”
李一珩温言细语,是一副极有耐心的模样,“你老师确实心疼你,但墨宝搁家挂也是挂,挂你这儿有人看有人慕名他更欢喜,你师哥回老家看着自家老古玩店正闲得蛋疼,你这画廊一起,就算个小同行,互通资源是实惠双方很正常的事情,再者老师和师哥本来跟你有情分,是学生是同门,就这情分上我觉得更适合说是信任,你老师信任自己亲手教出来的学生,信任你的画功技艺,便愿意替你打招牌,你师兄也信任你,物件互通转让不抱怀疑,对于你们这类小基数大金额的生意才是最重要难得,能省下很多精力。”
李一珩见她听得认真难得不反驳他,心里有了一丝丝得意,也欣慰,“钟灵,人类原本就是交互的,就比如景欢那个丫头片子,虽一身专业知识但手高眼也高,在国内没地方去,我给她实验室给她完善器材,给她百万年薪,她挥斥方遒过得舒坦才没被挖走,同时也因为她一心扑在工厂给我数据,给我成果我才会一直愿意满足她的要求。你也一样,你做的所有事情都有缺了你不行的原因,不然你想想为什么你不开画廊南城就没有画廊呢?你不开你老师那些藏品那些画作挂哪儿呢?没有你这家画廊,你师哥古玩店里那些收来一直囤积着没人专程去淘的画儿又往哪儿卖呢?你做了很多很要紧的了,谢云朗今年搞文化产业链,你这家画廊在南城新颖独特又有文化意蕴,那条网络宣传线如今也能给他获利了,所以怎么会是寄生虫呢?这是你本身的价值就应该让你在擅长的领域如履平地,人们为你造风也借你的风。”
钟灵仰头,能看到李一珩清晰的下颌和滚动的喉结,他讲这些的时候是慵懒随性的,即便弯腰赶着蚊子,也不得不承认他天生有一副人上人的皮囊。
“说得很好,你把他们的原因都说了,”钟灵眨了眨眼,仍望着他,“那你呢?”
“我还要多简单?”
她眼里尽是路灯罩下来的昏黄,亮而柔和,嘴微张,如待人采颉的清甜果实,李一珩心中大动,稍稍再一俯身就亲吻上了她的唇瓣,他在唇齿间递气,“简单心爱你,便也图你回馈爱。”
后来再重逢,两人伤了旧情,便除了床笫幔帐间,李一珩都找不到理由去亲吻她,今天却是水到渠成,可能是源于昨夜鸳帐欢媾,也可能是今晨那个夺取呼吸的深吻太让人依恋回味。
钟灵被他搂着腰带起了身,她闭上眼不自觉走了神。
少年时期的李一珩一天得亲她八百遍,打着打着游戏探过头来啵一口,走着走着路抓她过来mua一口,看她说话嘴一张一合也要凑着嘬一下,晚上躺着更不得了,口水能给钟灵逼得再洗个澡。
“李一珩。”她别开脸叫他名字。
今天被许山河的愁绪感染,钟灵一直压心底理不清的东西开始躁动,如虫咬如蚁噬,闹腾得很不舒服,“我不喜欢自己太依赖你。”
李一珩这个人永远有得天独厚的资本,所以他的蛮横、霸道、单刀直入没有吃过亏便从未收敛过。
读书的时候他不畏惧家长老师更不忧心物件花费,他富足自在得好像明天就不用活了,没有控制掣肘他想干嘛干嘛,钟灵的事他也抢过来扛,他说毕业之后先去他妈的企业混两年把钱搞到手,以后带她吃香喝辣环游世界,他告诉她怎样都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会对她再好一些,他会顶天立地给她划出地盘来潇洒……钟灵这饼吃得香,和他一起总快乐。
那些年穿街走巷、呼朋唤友、嬉戏打闹、墙头疯跑、酒桌羊肉串……他太霸道了,霸道到每件事每个抉择都由他引领,钟灵的快乐全来自李一珩,于是当他走后,钟灵发现自己不会快乐了。
她很多时候都站在夜幕降临的大街上,无所依托,也无所求,世界那样大,大得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可能是后面实在太不快乐了吧,便开始怨恨他,恨他不如往日吹牛那样所向披靡,恨他坚忍强大是假象,恨他无能也会被束缚在这样难的时候扔下她……一轮一轮到最后又开始恨自己,恨这样依赖他真正无能的自己。
钟灵望着草丛里挤满的杜鹃花,轻声说道:“你和我真的不适合再开始了。”
李一珩这个人有着极大可以量化的价值,这造就了他的低需求,他喜欢钟灵,他可以为她做许多她自身做不到的事情,而只需要她乖乖跟着他就好,以前钟灵觉得这样很好,如果没有被丢下过的话。
“在感情上,我同样需要价值。”
自钟灵说完那句“不适合再开始”李一珩一直着急说话,却被她轻飘飘摁住,“你没我不行是你神经病,不是我的价值。”
“……”
“我需求太多,吃得苦头也多,忧愁畏怖好多年,李一珩……”她又叫他名字,“爱不爱的我分不清了,实在也不想回头看了。”
钟灵是在情绪沼泽中挣扎许久才得出的结论,可能因为太缺失所以她需求的爱会更严苛,而她可以用不再爱人来扼制这个不好东西。
夜晚的时间走得缓慢,月牙儿仍静悄悄挂梢头,杜鹃花熙熙攘攘挤着,仔细些能听到微风簌簌掠过花瓣。
李一珩抽完半根烟,用脚跟碾灭那点火星,他轻轻拍了拍钟灵的脸,“认命吧,你也依然爱我。”
他指指她的胸膛,“你的秘密已经藏不住了,钟灵。”
“……”
她愕然,睁大了眼,“你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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