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均臣,加封太师衔,历任三朝,是先帝亲命教导皇帝的老师,后又给皇子们讲学,博闻强记、学富五车,乃当之无愧的帝师。在座的许多人都听过他的名字,与他打过交道。
十年前,太师王均臣自觉身体日渐衰弱,请致仕,回乡乞骸骨,渐渐淡出了金陵权贵圈视线范围内。
如今,时局动荡,皇帝的皇位即将不保,他现在出山是要做什么?
是力保皇帝坐稳皇位,还是遵照事实让皇权回归正统?
御极殿中众人屏息凝神,皆在等待传唤进入的王太师。
几息之后,一个年迈的老者颤颤巍巍地爬上御极殿前阶陛,等他进入大殿站在金砖铺地的大殿中央时,座上赵雍也已起身相迎。
王太师见君就要跪拜,皇帝欲下阶阻拦,王太师弗受,言:礼不可废。
白羽就看见王夫子长袍铺地,深深跪伏,双掌并于额前缓缓下拜,然后赵雍说了起,他才起身,也不让人搀扶。
皇室的人对王太师总体而言算是尊敬胜过忌惮,这人一辈子与忠心耿介为伴,不结党不营私,清清正正,百年之后能入文庙,享“文正”之谥,在《文臣传》中流传千古。
赵雍对王太师很敬仰,先问他身体状况如何,之后才问到此行目的,“太师今日入宫是有何要事?”
王太师说:“老夫前几日入京就应该来拜见陛下,只是如今已不在朝中,入宫多有不便,是以今日才来。昨夜偶梦先帝,梦到陛下尚在总角之年,先帝命臣教导您的课业。陛下年幼而思维敏捷,岁小而辩才独具,读书习字做文章皆独树一帜,待到岁数稍长,于朝政之事也颇有见解,臣因教导陛下而觉江山有望、百姓有望,因此未尝有一日懈怠。”
皇室宗亲的人听到这里心凉了一半,看来这扶持正统的太师是指望不上了,此人只要不帮着赵雍对付他们就该烧高香了。
王太师缓了口气,接着说:“老臣与先帝数十年君臣之谊,如今却也有一事不明,还请陛下为老臣解惑。”他从袖囊中掏出剩下的所有信件,展开一封宣读,读完后问赵雍:“如今外界流言纷纷,老臣只想听陛下说一句您是先帝亲子,如此老臣自会走出殿中,为我的学生抵挡所有流言。”
赵雍嘴唇颤抖,张张合合就是说不出话。
白羽和皇亲们都明白过来,王太师来此不是为拥护陛下,他是来诛心的。
邺太后一看局势不利,立刻出言喝止,“王均臣,你已卸去官职,为何敢来御极殿妖言惑众迷惑皇上,来人!给我把他赶出去!”
“邺太后,汝之品行不端,怎可为一国太后?为人妻,你欺瞒夫君、使他以他人之子为己子,致死都不明真相,此举不忠;为人母,你亲生子死于襁褓,你毫无悲痛之心,反倒为保自身荣华,立刻抱养他人之子,毫无母亲慈爱之心,此举不仁;为国母,你混淆皇室血脉,将赵乾王朝拱手让于谋逆之后,行偷天换日、欺世盗名之举,此举不义。似你这般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怎敢添居一国太后之位!”
王太师怒斥完邺太后,皇亲贵胄们也都齐声逼迫赵雍敢不敢承认自己是先帝亲子。
“够了!”邺太后怒火中烧,一张显露苍老的面容凶神恶煞的,死死盯住义正辞严的王均臣,她恨声道:“你说我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我如何对不起他赵琯了?西南爆乱,蒋绥之起义,赵琯懦弱,不敢开战,却回过头来求我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去帮他劝降!若邺临光不是我姐姐,蒋绥之不是我姐夫,我深入敌营会有什么后果,谁替我想过?再说那个死去的孩子,倘若不是赵琯威逼利诱我去劝降,我的孩子会因路途颠簸而难产,最后窒息身亡吗?那是我十月怀胎的骨肉,我如何不悲痛?可是我若保不住这个孩子,赵琯根本不会管我死活,何谈活着回到金陵,享身后荣华富贵?说我混淆皇室血脉,我乃当朝皇后,我的孩子就是太子!我说赵雍是我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说他是赵琯的亲子他就是赵琯的亲子,谁敢有异议?你们赵乾皇族能有今日安稳,皆是予之功劳,不思感恩也就罢了,竟然还敢来质问予,有能耐当日怎么不去抵抗蒋绥之大军呢?如今跳出来不觉得自己卑劣吗?”
邺太后字字泣血,声声诘问,一句一句回应王太师对她的苛责,堵得一众皇族哑口无言。
都在搜肠刮肚、绞尽脑汁想着怎么骂回去,白羽却看见端坐金椅上面色铁青的赵雍开始无端发笑。
笑着笑着,眼仁猩红地说:“都在逼朕,都在逼迫朕。可这条路是朕自己选的吗?有谁问过我想不想?朕做太子二十五年,做皇帝又是二十五年,自从知道这个秘密,没有一日安枕,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慎之又慎、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唯恐被人发现引起天下大乱。”
赵雍突然指着白羽说:“你,你父亲唐琢不是朕杀掉的第一个获知秘密的人。可他真有本事,竟然能找到太后遗失多年的信件,朕真后悔当年没有对你赶尽杀绝,以至于闹出今日之祸。”
“你说错了。”白羽站得笔直,“你杀我父唐琢是因为他获知了你的秘密,你不想秘密暴露,所以罗织罪名,将他满门抄斩。你没有杀我,不是因为你一时心善仁慈,而是因为你没有这个能力。今日就算不是我,他日也会有人将这个秘密捅出来,只要是秘密,就别期待会永远瞒下去,就算知情之人死绝,也还有天知晓。”
所有真相水落石出,当事之人亲口承认,安王等这一天很久了,他站出来理直气壮地说:“陛下既然不是赵乾血脉,就不必坐在这金殿之上了,请陛下退位!”
“请陛下退位!”
“请陛下退位!”
……
赵雍冷哼一声,刚准备说什么,就被内监急匆匆进来的脚步打断了,殿中正在商议大事,若无要紧之事宫人不敢随意进出,赵雍敛下眼中戾气问道:“何事?”
内监跪伏在地,回复道:“回陛下,兵部尚书耿大人求见,称有十万火急的兵部文书要奏。”
兵部这个时候能有什么大事,赵雍虽然疑惑但也不敢耽搁,立刻让人通传兵部尚书进殿。
耿尚书步履匆匆进来后,跪下就呈递手中军报,语速极快地汇报:“陛下,西南王蒋绥之半月前就有异动,臣使人秘密打探,刚刚得到消息,西南王起兵谋反,已经打过了恭州沿岸,向我金陵进发,请陛下速做决断!”
赵雍展开军报一看就是眼前一黑,邺太后也面色难看,蒋绥之此刻谋反就是陷赵雍于不义之地,他怎会如此糊涂行事?
赵雍打发走兵部尚书,眼神冰冷地盯着安王说:“让朕退位,你来当这个皇帝吗?你怎么确定自己就是赵乾血脉呢?”
这一下挖中安王痛脚,他脸色胀红道:“我是贵妃之子,内宫出生,总归是比你名正言顺,我来做这个皇帝有何不可?”
赵雍不再理会安王,他将眼神移向皇族中真正能做主的大长公主,正色道:“朕可以退位,但前提是城固来坐这个皇位,换成别人,朕未必没有殊死一搏之力。”
大长公主还没说话,安王先跳出来,“你与城固皆是太后所出,你都不是先帝和太后亲子,城固就是吗?”
“是与不是,大长公主自有定夺。”
最后任凭安王再跳脚,如何无风起浪,大长公主力排众议推城固长公主坐上帝位,安王与他谋划多年的帝位失之交臂。
从皇宫中出来,白羽扶着王夫子走向太师府,小胜站在门口迎接他们,三人一起走进府内。
帝位移交,尚有外敌需要抵御,城固长公主登基为帝,在朝中一众能臣辅佐下治国理政,派兵剿灭逆贼,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
赵雍退位,成为庶人,他本来也没有册封太子,因此牡丹成了唯一的皇位继承人,她给白羽写信抱怨没有时间出宫找她,也多次邀请她进宫游玩,但白羽觉得以她的战绩还是少进宫为妙。
新帝登基月余后一日清早,太师府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已经退位的赵雍穿着一身寻常百姓的布衣长袍踏入太师府大门,褪去帝王冠冕和朝服的他没有了锋利之色,更像是普通人家读过书的儒雅祖父,白羽倏地站起来,对他充满戒备。
赵雍打量院子里布景,口吻出奇得平和,他说:“白羽姑娘,老师在家吗?”
白羽微怔,他说的是“老师”而不是“我老师”,此刻她才对自己和赵雍是同门有了实感。
总觉得他与传言中不太一样,但是那些草菅人命之事又是他干的无疑,这人真让人难以琢磨。白羽还没说话,王夫子就从房中走出来,看见来者竟然是赵雍,下意识想面君跪拜,却突然想到赵雍如今已经不是皇帝了,捏住袍摆的手僵在半空中,一时也没话说。
“学生来探望老师。”还是赵雍先开口打破僵持,他尊师重道地行了礼,起身道:“只是如今不比从前,不知老师还愿不愿认我这个学生?”
白羽去看王夫子的表情,他嘴唇翕动,神色动容,明显也是有很多话想说,但却没开口。她很有眼色地行了告退礼,把空间留给这对时日不多的师生互诉衷情。
白羽回了自己卧房,她前几日收到安王传信,他随大军去镇压叛乱,目前已经到了两军阵前,蒋绥之的兵马是养得不错,但他成不了什么气候,抓住他是迟早的事,让她放心,答应她的第一件事能做到。
安王谋划落空,竟然还能沉下心去前线打仗,还记得完成他的承诺,这让白羽觉得不可思议,但她总有一种错觉,觉得吴界并没有死。
他在入蜀前就把木箱里那么重要的证据托付给王夫子,不可能明知蒋绥之设了“鸿门宴”,却还一脚踏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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