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传来急促的吸气声,叶微瑄从梦中惊醒,心脏就像被压缩的海绵,疲软地跳动着。她以为自己哭了,擦了擦眼角却十分干涩。外面天还没亮,但房间开着灯,明亮的灯光稍稍缓解了梦境带来的压抑感。
她深吸几口气,松开紧握的左手。那里刺痛异常,属于自己的那枚书签差点割破她的掌心。她将书签重新别回词典中,关上灯,躺在床上仰望天花板。
梦境很真实。安静的图书馆、熙熙攘攘的食堂、长满杂草的道岔口,全部是叶微瑄记忆中的样子。
大三的某一天,楚零与她相约图书馆。也就是那天,楚零向她倾诉心中的犹豫。“当然要来燕京发展。”——当时她是这么回答楚零的,几乎没有思考。她还说:“如果担心父母,就努力工作,以后把他们接到燕京生活。”
“谢谢你,小瑄。”叶微瑄始终记得,楚零说这话时明亮的眼神。那眼神带光,充满希望。
梦中的画面渐渐消失,昔日的记忆却长存于脑海中。叶微瑄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抹了抹眼睛。现实与梦境果然是有区别的,泪水顺着眼角划过耳廓,她哭了。
她不太记得梦里的对话了,梦中的无力感正在消失。她只记得自己试图劝阻楚零,希望对方不要来燕京。怎么可能呢?她为睡前的想法和梦中的自己感到可笑。时间倒流一百次,给她一百次重新选择的机会,她也不会阻挠楚零来燕京。她对这点坚信不疑。
不来燕京零零就不会出事吗?或许没有必然关系。她翻了个身,面对墙壁。人生就像一列火车,路过一个又一个道岔口。会途径什么样的风景?无人知晓。
她胡思乱想了一会儿,睡不着又玩了会儿手机。有几条马暗尘的消息,大致意思就是:他和顾锵然已将楚零的父母送上火车,几人留了联系方式,若有需要会尽力帮忙。马暗尘还问她最近是否能见一面,说是想和她聊聊楚零。
除了边何,叶微瑄暂时不想和任何人聊楚零。“改天再说。”——她没多想,如此回复消息。
……
【小瑄,边警官最近又找过你吗?他忽然约我在家里见面。零零的案子不是已经结了?】
叶微瑄收到这条消息是在楚零葬礼的一周后,又是一个周日。此时她正在家里试衣服,明天有一个较为重要的工作面试,也是她比较感兴趣的。公司的主营业务与人工智能研发有关,目前在招合适的新媒体运营人员,应届生优先。该公司已在海外上市,无论是背景还是薪资水平都令叶微瑄感到满意,意图在爸妈面前扬眉吐气的她很重视明天的面试。
边何找顾锵然干嘛?叶微瑄念叨着微信的内容,脱掉黑色西裤,这条裤子让她看上去老了十岁。难道有新发现?她换回条纹卡通睡裤,坐在床边拿起手机,回复消息。
【我不知道,他没找过我。】
没找过小瑄……顾锵然对着手机发呆。零零的遗体上周火化,案子已画上句号,按说警察该去忙别的了,找他做什么?难道是案子有了新的变故?
他做了一次深呼吸,楚零的笑脸浮现在他的脑海中。叶微瑄曾说楚零笑起来像阳光下盛开的花朵,他也是这么认为的。此时此刻,那笑容就如花香一般蔓延,在他的周围挥之不去。
“您好?”
有人敲门,顾锵然回过神。边警官这么快就到了?他看了一眼手机,从电话告知到对方出现在家门口不过五分钟的时间。根据时间推算,边何是到了胡同口才打的电话。
他拉开陈旧的防盗门,身着灰色运动服的边何就站在门口,朝他释放出一个善意的笑容。“边警官。”他客气地打招呼,侧身邀请对方进屋,“位置不太好找吧?”
“还行。”边何的语气颇为轻松。
市中心的胡同七弯八绕,对于不熟悉胡同的人来说容易迷路。边何不是本地人,感受不到胡同文化。胡同在他心中就是灰突突的一片建筑,道路错综复杂,而且脏乱差。但他的师父不这么认为,对方也不是本地人,却对胡同情有独钟。
“尝试了解胡同,也许你能看到这座城市最初的样子。”
师父的言语中带有明显的情怀。边何也是后来才知道,他师父的师父是在胡同长大的。不幸的是,对方在执行海外任务时牺牲了。
出于对师徒情的怀念,他的师父偶尔会叫他一起去胡同散步。正因如此,边何对各大胡同的结构了如指掌。不过即使是对胡同有了一定的了解,边何依然没有改变之前的看法。胡同凌乱、拥挤、狭窄,处处可见裸露的电线和横跨院墙的晾衣绳,唯一的优点大概是藏在杂物下的一丝烟火气。
顾锵然就住在这样的胡同内。这条名叫“红寺”的胡同在燕京当地颇有名气,尤其是胡同深处的小学。顾锵然家所在的四合院距离胡同口大概一百米的距离,院内被分隔成四户,他家占了两间大北房,总共不到三十平米。北房后面还有一个单独的小院,十平米左右。
“抱歉,家里有点乱。”顾锵然将边何迎进门,“没来得及收拾。喝点什么吗?”
“水就可以。”边何脱掉羽绒服。他举着羽绒服站在左手边的衣架前,但上面挂满了衣服,有大号也有小号,看风格有顾母的衣服。
“给我吧。”顾锵然接过他的羽绒服,放到一旁。
他道了一声“谢谢”,在入户门右边的餐桌旁落座。“咱俩年纪差不多,你不用这么拘禁。”他一边说,一边环视四周。
这间屋子十几平米,连接另一间北房和后院,白天被当作客厅,晚上是卧室,墙的一侧摆着一张复古原木色的沙发床。这也是边何为什么没有坐沙发。通向院子的小木门旁置有同样颜色的老款衣橱,不出意外,沙发床属于顾锵然的母亲。
“你妈妈没在?”边何随口问道。
他趁工作之余调查过楚零和顾锵然的生活背景,包括顾锵然的家庭情况。顾锵然的父亲去世早,他随母姓。顾母目前在国际学校从事教务工作。
“我记得你说,你和你妈妈一起住。”
“嗯,学校放假了,我妈出去散散心。”
“散心?因为楚零?”
听到已故女友的名字,顾锵然重重地靠向椅背。“是的。我妈岁数大了,接受不了零零去世,哭了好几天。我妈朋友在崖州有套空房子,可以暂住,我就送她过去了。和她一起去的还有她的两个同事。”
崖州是南方的海岛城市,边何出差去过。那里四季如春,碧海蓝天,确实适合散心。“看来你妈妈知道你们的事,她见过楚零吗?”
“见过一次。”
“冒昧的问一句,你妈妈为什么没有参加楚零的葬礼?”
“是我不让。我妈一直盼着我结婚,零零自杀对她的打击很大,参加葬礼只会让她更痛苦。她岁数大了,我不想让她承受二次打击。”
顾锵然与楚零没有结婚,他的母亲也没有必须参加葬礼的义务。边何点头表示理解。“你和楚零打算结婚?”
“算是吧。”
“算是?”
“是想结婚,但还不是时候。我刚进入新单位,工作很忙,暂时没有能力结婚。你看我家……”顾锵然看向周围,露出一个无奈的眼神,“不过我答应过零零,等我在单位稳住脚,我们就结婚。”
就在边何想说什么的时候,顾锵然又开口了:“其实说这些也没用了,早知道毕业就应该结婚。如果能早点住到一起,就不会发生这么糟糕的事了。”
是这样么?边何不置可否。但看得出来,顾锵然很懊恼。对方双肘撑在桌上,不停地搓头发。
顾锵然对楚零的感情是真情实意的,边何愿意相信对方。做出这样的判断不是因为对方当下痛苦的表现,叶微瑄、马暗尘、陶涂涂都向他证实过这件事。
他掏出迷你平板电脑和触控笔,点开与顾锵然有关的笔录,查看对方的不在场证明。“我来是想和你确认几件事。案发当天你在哪里?”他抬头,看向顾锵然的眼睛。
顾锵然听闻,眉毛拧在一起。“是案子有了新变化吗?”他关切地问道,“你是在确认我的不在场证明?难道零零不是自杀?”
“现在还不确定。”边何也不瞒对方,只是用抱歉的语气说,“我在做分内之事,可能会让你感到不愉快,但请你配合。”
“没关系,你是比较客气的警察了,甚至不像警察。言归正传,那天我在家,晚上给零零打过电话。”
“我知道。通话记录显示你是晚上九点左右打的电话,准确的说是20:58分。有谁能证明你整天都在家吗?”
“我妈算吗?”
“不算。”
边何盯着笔录,上面写着:“案发当天顾锵然和母亲在家,已致电对方母亲确认。”真是糊弄,他在心里骂了一句办案民警。既往案例中,父母包庇儿女恶行的案例不在少数,更有甚者,会帮助儿女伪造证据。
“有其他人可以证明你在家吗?”
“我想想。”顾锵然挠挠后脑勺,盯着空气中的某个点,好像是在思考,“那天大太阳,我刷了零零送我的两双篮球鞋。“他指向朝南的窗台,“外面晒鞋的时候,东屋的大爷出来浇花,我们聊了两句。”
边何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晾着两副老式绣花鞋垫,看大小是女人的尺码。造型传统,且无增高效果的鞋垫现在很少见了,想必是顾锵然母亲的。
“零零总埋怨我,说我从不刷鞋。那天天气好,我就给刷了。我本打算第二天穿干净的鞋去见她,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边何听闻收回视线,目光重新落在顾锵然脸上。胡同附近有不少摄像头,只是胡同七万八绕,胡同口又多,排查难度比较大。正值冬季,戴口罩的人也多,人脸识别存在一定的困难,不然可以通过排除法确定顾锵然是否出门。他已查过各胡同口21:00至22:00的摄像头,没有发现疑似顾锵然的身影。
要先确定范围才行。对方可能早早出门,并且很晚才回家。“你大概几点刷的鞋?”边何敲了敲笔,问道。
“下午一点左右。”
“我能看一下那两双鞋吗?”
顾锵然“嗯”了一声,起身前往卧室,再回来时手里拎着两双干净的白色篮球鞋。“就是这两双。零零出事后,我就再也没穿过。”
边何放下平板电脑。他喜欢收集球鞋,对球鞋有一定的了解。顾锵然手中的两双鞋是常见的款型,一个是新款,一个是旧款。
新款是今年才上市的,从磨损程度判断,应该没穿过几次。相较之下,另一双球鞋显的比较旧。鞋帮破损严重,鞋头部位的皮革褶皱不堪,鞋底几乎磨平了,看着硬邦邦的。
“旧鞋是零零大学时送我的生日礼物,那时我们刚交往半年。”见边何一直盯着旧鞋,顾锵然解释道,“你能明白她为什么说我了吧?这双鞋一穿就是三四年。在我的印象里,好像只有零零帮我刷过一次。”
“楚零家不富裕。这双鞋虽然不贵,但也几乎是大学生一个月的生活费了。”
“是的。”顾锵然扭头看向窗外,“为了买这双鞋,零零打了两份工。我一开始不知道这件事,是小瑄告诉我的。我能和零零在一起也多亏了她,是她介绍我们认识的。小瑄说,那个傻丫头为了送我礼物,在食堂永远选最便宜的荤素套餐。”
他用力睁了睁眼睛,眼眶周围因克制而泛红。“算了,说这些没用了。总之,是我不好,没能尽到保护的责任。”
“有些事不是你能左右的。”
“是吗?”
“目前的结果就是这样。”
“可我不这么认为。如果我能果断的和她结婚,将她接到家里来,她就不会出事。我不该让她自己住在外面。”
顾锵然的语气中透着后悔,但边何好像也无法同情对方。“如果给你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你会把楚零接到家里住吗?”他抛出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环视四周,“说实话。”
“为什么不会?”
“那你当初为什么不这么做?”
“我……”辩驳的言语卡在嗓子眼,顾锵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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