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有多久没下过雪了,叶微瑄也记不清,至少在这个冬日还没有下过。
“人们都说雪后的燕京叫北平。冰河映残阳,白雪覆红墙。不瞒你说,我长这么大没见过几次雪。快点下雪吧,雪天一定很快乐。”
“我劝你不要太期待。就算下,多半也是一脚的泥汤子。”
“又瞎说。你之前说长城就是一堵墙,没意思,去了还不是玩的很开心。”
“确实。可仔细想想……”
“怎么?”
“它就是一堵墙——一堵伟大的墙。”
“哈哈哈。”
楚零生前的笑声适时的出现在叶微瑄的耳边,即使购物中心的背景音乐很是吵闹。今天是大年二十九,明天是大年三十。本就不热闹的购物中心空荡荡的,儿童区有孩子在淘气堡中玩耍,除此之外几乎见不到逛街的人。咖啡店的窗户被擦的锃亮,上面贴着雪花,两侧挂着中国结。店员靠着吧台打了一个又一个哈欠,店内的位子都空着,不见抱着电脑冥思苦想的客人。
春节在即,那些装作上班、实则来购物中心打发时间的客人也能松一口气了吧,叶微瑄心想。
她沿着扶梯下到地下一层。运动卖场也比往日冷清,入口处的留守员工搓着手原地踏步。显然,巨大的红色广告墙没能起到暖场的作用。
叶微瑄是来辞职的。今天之后,哦不,从今天开始,她就要告别这份兼职工作了。其实她有点过意不去,从入职到现在才两周的时间。她是本地人,卖场本打算安排她在春节期间值班,并许诺三倍工资。不过即使是这样,也没能打动她。
“实在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她在言语中表达了歉意。由于她只是一个兼职,离职手续并不复杂。为她办理手续的是临时店长,也是老熟人——原来跑步区的部门经理。
“你们找好兼职了吗?”问完她就后悔了。明明都要离职了,还假惺惺的关心,对方一定会这么想的。
“不劳您操心啦。”店长用调侃的语气回应道,“工资会在节后打到你的银行账户。上边说了,以后无论是报销还是工资,一律不许用现金发放。”
“是因为……”
“没错。郭宇和杨浩鑫肯定会被裁掉,目前没有办手续是因为牵扯楚零的案子。我打听过了,上层很生气,准备起诉他们。哦,还有帮他们的财务。严重的话,他们可能真的会进去。”
“这样最好。”
她的声音有点小,对方没听清。“你刚说什么?”
“没什么。”
她笑着向店长告别,转身离开办公室。门口有人等她,看清对方的脸后,她有些惊讶。“你是在等我?”她用试探的语气问道,同时瞥了一眼对方崭新的工作牌,职务一栏写着“部门经理”。
“就是等你。”常颖眯起那双细长的眼睛,看起来就像一条破折号,“有样东西我觉得还是交给你比较好。”她的语气一如既往的生硬,就好像叶微瑄欠她几百万似的。
虽是不乐意,但叶微瑄还是跟常颖来到徒步区。常颖取代郭宇后,喜欢吃章鱼小丸子的女同事被调到徒步区,此时正哭丧着脸整理徒步鞋。她们路过对方时,女同事朝叶微瑄挤了挤眉毛,“常颖真不是人。”——对方似乎这么说。叶微瑄偷偷笑了笑,耸着肩,朝同事释放出一个同情的眼神。
常颖没有察觉到二人的小动作。她走到柜台前,打开柜门,里面放着各种杯子,全部都是员工的。“应该是这个。”她拨开前排的杯子,从后面掏出一个保温杯,转身面对叶微瑄。
保温杯是浅绿色的,一看就使用过很多年,都掉漆了。不过只要仔细看,还是能看到杯面上简易的图案——一根残缺的柳枝。
“这不是……”叶微瑄睁大眼睛。
“你果然认识她。”
“啊?”
“别装了。”常颖从鼻根发出一个不屑的哼声,上下打量叶微瑄,“你认识楚零。这是她落在这里的,你拿走吧,不然也是被扔掉。”
叶微瑄眼眶温热,接过保温杯,放进包里。她没有问常颖是怎么知道的。可能是从第一天到卖场打听楚零,结合一连串发生的事,常颖猜到了;也可能是常颖和几位老员工当着她的面调侃楚零,她忽然发脾气引起对方的怀疑。总之,对方知道了,但是不重要。案子结束了,她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常颖没有拆穿她,大概也是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叶微瑄心想。至少从现场看,卖场运营规矩了很多。
“谢——”
感谢的话还没说出口,常颖就甩下她走了。“我说几遍了!鞋子要按大小号挂才整齐。你们这帮闲散惯了的,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吗?”常颖大声地训斥同事,像是在彰显权威。被训斥的同事咬着嘴唇,看上去快哭了。
好惨啊。叶微瑄悄悄离开徒步区,或许留在那里会让挨说的同事感到难堪。不过她没有立刻离开卖场,而是前往卖场的休闲服饰区为父母挑了两件春秋穿的运动夹克,白色防晒的送给丘静,黑色防水的送给叶建文。长这么大好像没送过父母什么礼物,她抱着两件衣服,在心中唏嘘。
趁过年送给他们好了,虽然可能会被说“乱花钱”,叶微瑄简直能想到父母抱怨的模样,当初买孔雀鱼时就是这般情形。买衣服也是一样的,免不了又是一番唇枪舌战。真是没办法啊,她在自助收银机前结了账。
昨晚到家,她躺在床上思考了很久。丘静和叶建文是喜欢叨叨她,并且经常提出一些过时且令人生厌的建议。但仔细想想,她的父母似乎从未真正的干涉过她的决定。正相反,那些抱怨和不满的背后藏着一种含蓄且真实的情感——“支持”。
叶微瑄拎起装着运动夹克的购物袋,走向电梯,手中沉甸甸的。
要和卖场说再见了。不出意外的话,她不会再回来了。短短两周遇到的人和事都将成为过去,这两周的经历本就是因为楚零才存在的,倒也没什么遗憾。更何况,楚零——她最好的朋友,已经成为过去。
那就好好告别吧。她扭头,最后看了一眼运动卖场。那是……她将目光落在出入口贴着的告示牌上,下面两行是投诉电话。其中一个号码是店长办公室的座机,她认识。
她微微提起嘴角,转过头,电梯缓慢上行。真好,电话没有被换掉,她心想。
……
与边何再次见面是在大年初六,地点是市区的游乐园,每年春节那里都会举办庙会。窗外天气阴沉,适合睡懒觉。边何约叶微瑄的时候不到十点,她刚醒,正躺在父母家的次卧百无聊赖的刷短视频。春节期间,她一直住在这里,每日随父母走亲访友。
出门前,丘静拦在门口。按一家人的计划,三口子今日要去拜访一位老街坊。那位老街坊的儿子目前在钢铁公司的采购部门,算是部门小领导,兴许可以帮叶微瑄在公司谋求一份工作。
“您聊好了告诉我就成,我随时可以面试。但我现在有急事,得赶紧出门。”叶微瑄说这话时,已将围脖挂在脖子上,并随手拿起一顶针织帽,“对不住啦——”她难得撒了个娇。
“这孩子。”丘静拧着眉毛摇摇头,放她出门。
“哈哈,你也挺气人的。”边何听叶微瑄绘声绘色地形容母亲无奈的表情,发出一个爽朗的笑声。队里人少任务多,他没能回家过年。“这要是我妈,她会直接揪着我的耳朵给我拽回去。”
确实挺气人的,明明说好的事,放了父母鸽子。叶微瑄认同边何的话,不过她也有点得意。让她感到得意的不是别人,正是她那对再普通不过的父母。
“你也有进步。”边何继续“自大”地做着评价。
叶微瑄将两张纸质门票递给检票员。是她执意要买纸质票的,边何为此不得不退了电子票。“我怎么进步了?还请您指教。”她将其中一张票的票根递给边何,“喏,留作纪念。”
“谢谢。我是觉得你竟然愿意接受父母的安排了。你不是不喜欢别人干涉你找工作的事吗?”
好像是哦。是什么时候改变的呢?叶微瑄嘟起嘴,没有回答边何的问题。她清楚这其中的原由,她不是向现实低了头,只是不想辜负父母的心意。她“嘿嘿”地傻笑了两声,没有解释,这话真说出口会显得有点矫情。
二人肩并肩,随着人流向游乐园深处走去。虽然是庙会的倒数第二天,现场却人头攒动,十分的热闹。过山车在轰隆作响,火箭蹦极携带撕心裂肺的尖叫声直上云霄。小吃街附近白烟缕缕、热气蒸腾,摊主们在卖力地吆喝,“羊肉串、爆肚、油面茶……”,就好像谁的声音大,谁家的美食就最好吃。路灯、树间挂着的中国结和红灯笼也不甘寂寞,在西北风中摇晃,欢快的模样就像因美食而兴奋的游客。人们似乎忘却了寒冷,穿梭于温暖、诱人的烟火气中,满是喧嚣与吵闹。
正前方卖炸薯塔的餐车前排起了长队,叶微瑄与边何站到队尾。“你约我出来不单纯是为了逛庙会吧?”她问出心中所想。
很想是,但确实不是。边何沉下肩膀,点点头。
“零零案子的事?结案了吗?”
“离结案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在整理证据和笔录,然后交给检方。忘记告诉你了,我们在顾锵然准备埋藏的东西中发现了楚零的日记。”
“零零的日记?”叶微瑄有些惊讶。仔细想想,顾锵然从箱子里往外拿东西时,确实有一个笔记本。“为什么会在……算了……”她咽了下口水,没有说出后面的话。能够拿走楚零日记的只有顾锵然。
“就是你想的那样。日记的内容与楚零生前最后的遭遇有关,和你、我,警方的推测几乎一致。顾锵然与楚零说分手的当晚,她做出了割腕的行为。巧的是,就在她犹豫时,接到了父母打来的电话。”
“啊……”
“是的。父母盼着她回家过年,说要给她做最爱吃的卤鸡爪。”
边何的语气波澜不惊,叶微瑄却红了眼睛。
“在证据面前,顾晓兰和顾锵然还算配合,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后面就看检方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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