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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葛生(完)

小说:

[历史]花妖医经

作者:

清旷舟

分类:

古典言情

——我终于,开始幻听了么?

刘迁没有抬眼,头脑被熏得有些发昏,只模模糊糊升起这么一个念头。

可是,大门敞开后,正月里凛冽的寒风猛地灌了进来,和那人急切的一声“刘迁”一齐,凌厉地劈开了他有些混沌的意识——

他被寒风冻得浑身发颤,却不暇顾及,只眨也不眨眼,灵魂出窍似的,愣愣看着那个怎么都不刻出现在此时此地的人。

双十年纪的女子,长发利落地束起,穿着一身单薄的的青色襦衣,一双黑白分明的丹凤眼,映着炭炉的火光,明亮得仿佛刚刚出鞘的刃上白光。

她一边快步朝他奔来,一边还急喘着气,嘴边因寒冷瞬间凝成的白氛,终于让他有了几分真实感。

“宗正带着羽林军,刚刚围了王宫,再有半个时辰就到这儿。我们从山中的小道走……刚刚融过雪,路滑难行,得快!”

白蔹几步到了他身边,不由分说地拎起西壁边朱漆木施上的一件白狐裘,裹在他身上,急慌慌系颈带时,被他一把按住了手——

“——蔓、蔓蔓?”女子的手冷得冰凉,一下子惊回了他所有神智,刘迁不可置信地唤了一声

然后,他一把拥住了她,那一身从外间带来的寒意,冰得他一个激灵,却彻彻底底地真实起来。

拥着这个真真切切的白蔹,瞬时间,他眼里几乎涌起了热意,继而双手无意识地收紧,紧得好像某种藤蔓蹿起细条拼命缠住什么东西似的,让她再也挣不开。

“先、先听我说。朝廷的榜文至少要十日工夫才能传遍各郡,我备了快马在山下,日夜兼程,旬日便可抵北境。雁门郡那边,胡汉杂居,朝廷鞭长莫及,出关极其便宜……”

“蔓蔓,让我好好看看你。”刘迁终于略略松了力度,却不理会她的焦急,只是退开一点点,目光胶在她脸上,自额发向眉目缓缓逡巡,仿佛用目光细细摩挲着稀世的瓷玉,一丝一毫都不肯放过。

白蔹从他这太过温情,也太过从容的动作里,仿佛察觉到了什么。

她终于嗅到了室中浓重的油腥味儿,借着烘红的火光,看清了四瓣纹的地砖上已经铺了一层湿黏的桐油,目光再落在那只蹿着火苗的炭盘上,电光石火间,蓦然明白过来什么——

“嗡”地一声耳鸣,她心里有什么东西摧枯拉朽般骤然崩塌开来。

一日一夜间不眠不休的疲惫,风雪兼程被冻得手脚僵直的疼痛,还有心底深处的惊惶恐惧——更甚于四年前眼见他持刀划脸时的恐惧,一齐涌了上来,激得她终于失了所有冷静——

“我、我从居延回来,路过汝南郡时,恰遇上了宗正他们,知道了这边的事,吓得什么都不顾了,只没命地赶路……渡淮水时为了快些,犯险径直策马过河,结果踏破冰面跌进了水里——爬出来的时候冻得浑身发青,也不敢稍停,裹着湿衣上了马,继续赶路。”

“结果,就是为了赶上、赶上……”

赶上亲眼看着你把自己烧成焦炭么?

刘迁察觉到她嗓音里的颤意,心中一痛,落在她肩背上的手也蓦地紧了紧。

许久,他轻轻哑着声说:“阿陵死在了长安郡邸狱,父王和母后……自尽在了隔壁。”

室中蓦地一静,许久没有声息。

“我、我此番回来,是打算带你走的。”

终于,白蔹突兀地打破了沉寂。她向来不擅言辞,这会儿却是霎时间压下了心头所有惊慌、惶乱与莫名的恐惧,极力冷静地开了口,想要劝回眼前这个心存死志的人——

“四年前,我从长安一路北行,出了雁门,直走到了鄯善的蒲昌海边。”

这些话,她仿佛已经默默在心底里演练了无数遍 ,那怕这般情境,出口的时候依然算得上流利。

“西域的风光同中原迥异,鄯善人逐水草而居,蒲昌海比云梦泽还大,千里之阔,是沙海里一片看不到边际的水泊,湖水却清得见底,像面大镜子似的倒映着塞外高天白云的整片穹苍。”

“上月,我曾在水边见过一回蜃景,傻子似的忘了回神…………刘迁,我学会了鄯善话,还在蒲昌海边建了房子。”

我,从很早的时候,就想带你走。

你这般憎恶血缘带来的种种束缚,憎恶被困于一隅、别无选择。人一辈子这么短,我怎么能让你终生都陷在这滩泥沼,不得解脱 ?

如今,我用了整整四年,终于铺好了一条勉强可通的退路。此时此刻,正笨拙地穷竭毕生的口舌,哄你同我走。

“那边天高地阔,随便哪里都能跑马,当地的孩子都善舞善咏,不论早晚,水边总听得见芦笛和歌子,你一定会喜欢的。”

“现在动身的话 ,四月末便能到,正是沙棘最甜的时候,你陪我一道去摘,可好?“

刘迁不可置信地愣愣听着,半晌,蓦地笑了,心底里磅礴又纯粹的喜悦仿佛种子破土而出,迎着风霎时间疯长起来,激得他眼底不自禁地涌出了一层热烫的湿意……

那只半身埋在腐叶里的小毒菇,竟真的,等来了要带它走的小女孩儿。

可——

“蔓蔓,我走不了。”

他仿佛一个在临刑前,完成了毕生心愿的犯人,说话的神情那般安静餍足,凑在她耳边,声音很轻,”昨日,事情尘埃落定之时,父王嘱托了伍将军——我们一家,还有与事的二叔父,愿以死谢罪,乞恕于天子,惟望……就此息事。“

他还有两个叔叔,几十个同辈的从兄弟与姊妹,甚至年纪尚稚的侄辈,统共百多个血脉亲族,皆为无辜。

他家阿父

话音才落,他感觉怀中的女子仿佛失了素日里所有冷静,从唇角到被他拥着的肩背都瑟瑟颤抖了起来,仿佛某种小兽,被逼到绝境之时,绝望而不甘的鷇觫 ——

蓦地,外面传来了隐隐的喧哗声……那些人,快到了。

一瞬间,白蔹忽地止了颤抖,抬起一双通红的眼,直视向他,声音哑得勉强才能听清——“刘迁,你、你会葬在何处?”

仿佛心有灵犀 ,他霎时听懂了 。

“原本……不想教你知道的。”他贴近了她耳畔,与她相反,语气里透着异样的平静, “我在祖陵里,偷偷为你修了一座生圹。”

从四年前,她离开时便开始修的。本想着日后做成衣冠冢,自欺一回,假装她陪着他同穴共葬,相守相傍。

”那,倒省了许多事。“她释然似的低低笑了下,生生忍住眼里的的泪意。

“那就这么说好了。待你百年之后,便来陪着我 。西域的风光,塞外的歌子,莆昌海的蜃景……到时候,你睡在我身边,细细说与我听。”

言罢,刘迁听着外间渐渐逼近的声响,目光落在案边那只寰底炭炉上,然后缓缓松开了环她肩背的双手。

“你,你吹支曲子送送我罢。”

她没有再纠缠,从善如流地从他怀中退出了些。说话间,从自己腰间的缦带里取出了一支套着缃色绢囊的笛子,递了过去。

刘迁接过来,褪了笛囊,借着愈来愈亮的火光看清了它——

那“笛子”看上去极不寻常,一尺八寸,却比寻常笛子细了些,色如碧玉,莹润剔透,可细看却发现其中有草茎似的纹络,倒像是什么草的茎干似的。

“蔓蔓想听什么曲子?”

“《葛生》。”

刘迁一怔,他那时为了搭讪,随口胡乱解了她的名字。后来才晓得,《葛生》是一首悼亡之词。

……真是乌鸦嘴呵。

他横笛唇边,试了试音,比寻常笛子低沉一些,吹出来的调子便显得分外寥落,而近旁的白蔹,弹刀相和——

“葛生蒙楚,蔹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独处?

葛生蒙楚,蔹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独处?”

角枕粲兮,锦衾烂兮。予美亡此,谁与独旦?”

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葛藤爬满了野楚木,蔹草蔓延在荒郊间。我的良人葬在这儿,孤零零地无人相伴。

葛藤爬满了野荆树,蔹草蔓延在坟茔地。我的良人葬在这儿,孤零零地独自安息。

牛角的枕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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