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船在悠悠的水波间靠了岸,二人下了船,上了岛,再回头时,那只木船连同撑船的少女,都已不见了。
风澈只觉得十分新奇,忍不住问:“她就这么走了吗?也不留个信号什么的?要是一会儿我们想回去,又该怎么办呢?”
风岚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前辈,不如先往前走,总会有办法的。”
风澈心道说的也是,转眼便把这个问题抛在了脑后,朝着岛上那株海棠树走去。
这株海棠十分粗壮高大,几乎与云生结海楼前的那株相差无几。此处的天色也不同于外界,是一种很梦幻旖旎的粉橙色。暖金天光柔和地淌下,满树繁花开得盛大热烈,树下铺了厚厚一层落花,一脚踩上去,竟觉得十分柔软。
风澈一边仰头观赏,一边不住感叹:“这妖魔聚集之地的血腥气和魔气都极重,我之前看这魔道总坛的风水,亦是大凶之地,多半与阴曹地府相连。按理来说,此地本该寸草不生,连粒麦子都种不活,竟还能长出这么大一株海棠树,实在是奇景。”
他看花,风岚却在看他。闻言,轻声道:“想来只要有心,总能做到的。”
“这话说得倒是很对。只是能让那位魔道尊主有心种出这样一树海棠,这背后又有什么缘由,便不为人知了。”
风澈说着回过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风岚也笑了笑,却是第一次没有接他的话,而是道:“前辈既然是要找人,咱们往里走走看吧。”
风澈点点头,二人绕过海棠树,往里走去。他本想进那座琉璃六角楼台里看看,走近后才发现门上落了锁,锁上还有一层灵光浮动的结界。
风岚走上前,一手按上剑柄:“我把这道门破开。”
说着正要动手,却被风澈拦住了。
风澈此时已经认为,沈送瑜的失踪八成和魔道并无关系,他之所以继续留在这里,只是想试试还能不能找到什么与沈家有关的线索,毕竟沈家对魔道讳莫如深的态度,加上沈家主的种种反应,实在让人觉得古怪。
何况除了魔道,现在他手上也没有别的线索了。
正因如此,他眼下并不想把事情闹大,对风岚道:“不请自来已是我们无礼,此处是别人的地盘,既然上了锁,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破开了。”
风岚动作一顿,果然很听话地收回了手,风澈则指了指不远处的另一栋二层的小楼,道:“那边是什么地方?走,过去看看。”
二人走上前去,只见小楼门上挂着一块牌匾,上面题着“文书斋”三个大字。和刚才的六角楼台不同,这道门不但没有上锁,而且还半敞着。风澈将手轻轻搭上门沿,溜进一缕神识感知了片刻,低声道:“里面没人,咱们进去。”
一推开门,入目便是几大排靠墙而放的书架,其上分门别类地堆满了各种书卷竹简,浩如烟海,叫人目不暇接。
这些书卷受不得阳光曝晒,因此室内光线很差,两侧几扇小窗上都糊了一层淡黄色的窗纸,只有少许昏暗的光线透进来,勉强能看清书页上的字。
此处大概是少有人来,空气中尘埃飞舞,还有一股很淡的霉味。风澈随意而迅速地扫了眼附近两排书架上的标识,转头对风岚道:“小岚,能否请你帮我一个忙?”
话音刚落,风岚便道:“前辈但说无妨。”
说来也怪,风澈上辈子听许多人叫过自己“前辈”,但每每这两个字从风岚口中吐出时,却似乎和别人都不大相同,总是显得格外郑重。
风澈道:“我想请你和我一起找找,这间文书斋里,是否有近些年来魔道中人所作所为的卷宗记录,特别是和长宁城沈家有关的。”
听了他的话,风岚却并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问“长宁城沈家”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找和沈家有关的记录,只点头道:“好。”
他这般不问缘由,诚心相助,反倒叫风澈有些不好意思。他拍了拍风岚的肩,笑道:“那便多谢你了。等我这边事了,定要请你在长宁城中最好的酒楼里,好好吃上一顿!”
风岚看着他,眨了眨眼:“前辈此言当真?”
风澈摸了摸怀里那两片小铜钱,略感心虚,但还是点头道:“自然当真!”
风岚于是微微一笑:“那我便先记下了。”
这栋小楼通往二楼的楼梯也被设了结界,无法直接上去,好在一应事件记录都归放在了一楼西侧。魔道这些年发展壮大,在各地犯下的各种事件只多不少,再加上室内光线昏暗,阅读不便,二人埋头在这排书架间又翻找了大半个时辰,却始终没什么发现。
风澈盯着书简间的字,看得眼睛都麻了,站直身子,揉了揉酸痛的后颈,随意往后一靠。正要开口说话,却忽然大感不妙——
他背后靠着的那排书架传来“吱呀”一声轻响,与此同时,风岚转过身来,脸色微变:“前辈小心!”
下一秒,只听“哗啦啦”一阵巨响,风澈身后靠着的那排书架轰然倒塌,烟尘四起中,无数书卷竹简纷纷从倾倒的书架间砸落下来!
风澈没有料到这书架竟然如此“靠不住”,尚还来不及反应,已经被一道人影一把拉过,牢牢护在了怀中。
一股清浅的冷香沁入鼻尖,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面前少年的身形好像在瞬息之间拔高了不少。他的脑袋被对方按在肩上,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见噼里啪啦一串声响,想也知道,是那些掉落下来的书简带着经年的灰尘,全都砸在了风岚身上。
少年身躯震颤了几下,喉咙间发出两声闷哼。风澈回过神来,赶忙抬头道:“你没……咳咳咳咳咳!你没事吧?!咳咳咳……”
半空中全是飞起的灰尘,一开口就呛得他咳嗽不止,眼泪涟涟。那几卷竹简分量不轻,砸在身上定是很疼的,风岚雪白的衣服上已经有好几处都被打得脏污一片,面色却未变,抬手在风澈背上不轻不重地顺了两下:“我没事。灰尘太大,前辈还是先不要说话了。”
他一边说,一边用没沾到灰的袖摆,一点点拂去沾到风澈身上的灰尘,动作仔细得像是在擦拭神像。
风澈这才想起自己还被对方护在怀里,略觉尴尬,又咳了两声,抬手推开了他。
二人距离拉开少许,一时间谁都没再出声。直到空气中的灰尘缓缓落下,风澈才开口道:“方才多谢你了,我没想到这书架这么不经靠,一碰就倒。你没伤到哪吧?”
风岚摇了摇头,抬手掸了掸满身的灰尘,身量依旧是先前的模样,仿佛方才的变高不过是风澈的错觉。
风澈回过头,看着身后的满地狼藉,叹了口气道:“麻烦。你站远些,我先把这些收拾收拾。”
风岚没有说话,只是安静走上前来,和他一起扶起了倒地的书架。书架立起来后,两人又去捡那些满地散落的书籍。
这些书里有的经年日久,已经泛黄发脆,加上积尘太多,动作需得十分小心。
两人杂七杂八捡了一阵,风澈正觉得有些无聊,就在这时,听到身侧传来一声低笑。
他转过头,好奇道:“你笑什么?”
“前辈你看,”风岚摊开手里的那本书,“这上面写了一个故事,还算有趣。”
风澈兴致勃勃凑了过去,然而光线太暗,书页上的字又有些磨损,他眼睛一阵发涩,道:“眼睛疼,看不清。”
风岚便耐心地讲给他听:“这上面说,禹州有一个小郎中,在山里救过一只狐狸,不想那狐狸其实是这座山的山神,伤好之后,便偷偷去到郎中家里,为他洗衣做饭,权当报恩。”
听到这儿,风澈“嘁”了一声,道:“这种精怪变作美人,洗衣做饭以身相许的故事,多半是那些娶不起老婆的穷书生,不思进取整日幻想写出来的,没意思。”
风岚却摇了摇头,笑道:“那个小郎中最初应该也是这么‘幻想’的,以为自己遇上了艳福,专门做了一桌好饭菜,想要抱得美人归——却不曾想这狐狸变的虽然也是美人,但却是名美男子。
“小郎中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就听那狐狸山神无辜地问:‘难道我不美吗?’
“小郎中摇了摇头。狐狸山神又问:‘难道我不贤惠吗?’
“小郎中又摇了摇头。狐狸山神便道:‘既然我又美又贤惠,为何不能是你的良缘?’
“小郎中只觉得不对,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于是故事的最后,狐狸把小郎中叼回了山里,做了山神夫人,两人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风澈没料到是这个走向,哈哈笑道:“好,这个故事倒是新奇,我还是第一次听!”
说着,弯腰去捡自己脚边的卷宗:“怎么我这些书里就没什么有趣的故事,全都是……”
话说到一半,他动作忽地一顿,盯着那页翻开的卷宗,脸色也变了:“等等,小岚你看,这上面写的,是不是‘长宁沈家’?!”
不等风岚回答,他已经拿着卷宗,快步往窗边走去。将书页上沾上的灰尘拍掉后,对着窗口落进来的光一看,果然,就是长宁沈家!
卷宗上记载的文字不多,只占了不到两页纸,风澈一目十行地看完,喃喃道:“十三年前长宁城内竟还出过这么一桩事,我都快忘了……难怪那小子说风澈曾对他有救命之恩。”
原来,十三年前,曾有一魔修侵扰过长宁城,沈家便是首当其冲的受害者。沈小公子的父母均死于魔修之手,原本沈小公子也难逃此劫,幸好风澈无意间路过此地,斩魔修于剑下,救下了他一命。
难怪沈府上下对魔道会是这个态度,也难怪沈家家主会是沈送瑜的叔父,而非父亲了。
因为沈送瑜的父亲,早在十三年前,就不在人世了。
风岚跟了上来,问道:“如何?前辈找到要找的东西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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