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不意外?”
沈岳哈哈一笑,眸中闪过一丝寒光:“顾大人,您耗尽心思保的这个人,保不住了。”
顾宜凝眉,一言未发,面色却沉静得可怕。
很明显,他毫无惧意。
顾宜微启薄唇,淡声道:“你可有证据?”
自然有,”沈岳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那眸中却尽是讥讽,指着立在一旁一灰头土脸的人说道,“这是贩卖和鸣子的小贩,册本上写得清清楚楚,有他见证,楚姑娘确实是购买了和鸣子。顾大人,您敢不敢三司会审到公堂上见证,看看沈某说得是否确凿!”
顾宜接过册本,上边明明白白地写着“楚潇”二字,并且画上了红圈。被画上红圈的,还有陈越陈公子。
顾宜缓缓抬头,皱眉:“这册子是什么?”
“账簿,”那小贩颤巍巍地抬头瞟了顾宜一眼,看见他冰冷的面容又吓得低头,嗫嚅着小声道,“所有买了和鸣子的人,小的都有记录……还有购买的数量,时间等……”
顾宜白皙的手指轻轻翻动着账簿,甚至能听到纸页翻动的声音,那声音虽微小,在楚潇耳中却是像被放大了几十倍一般,刺激着她颤抖的双耳,剜着她的心肺。
楚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腿脚发软,努力调整自己紊乱的呼吸。
三司会审,顾宜怕是保不了她了。
这账簿是被人伪造的,若是找不出端倪,那她可能将会被判成凶手。
她具有最大嫌疑,若是男女主再整些幺蛾子坐实了她的罪名,一切就完了。
砍头的刀刃很冷,她不想忍受这样的痛楚。
须臾,顾宜缓缓地抬头,眸中看不清深浅,凝声道:“三天后,三司会审。若找不出证据证明楚姑娘是凶手,那案子便要再查。若证明了——”
楚潇顿时屏住了呼吸。
“本官绝不姑息。”
***
顾宜这样做,也在情理之中。他不可能一直保她,也不可能为她去蹚这样深的浑水。
但“本官绝不姑息”这几字,还是让她的眸中一瞬间黯然失色,就连要跳出的心脏也恢复了平静,恍如一滩死水,再也掀不起波澜。
她还在奢求什么?
楚潇嗤笑,深夜她躺在床上,向外淌着泪,却怎么也哭不出声。
她一向自诩坚强,不轻易掉泪,但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实在是太过于难受。
生死之间,只有一界限而已。
她不想不明不白地死在刑场,本以为有了破案的机会便可保全自身,没想到还有男女主横插一脚,就就连顾宜也保不住她。
她深吸一口气,又定下神来,揩了一把眼泪,披着衣坐起身,点了烛火,在灯下看此案的卷宗。
微醺的风顺着窗轻轻翻动书页,她指尖微捻,神色专注,昏黄的灯光掩映着她柔和的侧脸轮廓,就连顾宜什么时候进来了也不知。
“……你不披件衣服?”
清冷的声音骤然响起,只见顾宜推开门靠在门边,轻轻玩弄着手上的玉扳指。光亮下他的五官看不明晰,却依稀能看见他深邃的眼眸和微薄的唇,神色淡淡,却是清风霁月的好容貌。
楚潇骇了一跳,她揉揉眼看了他一眼,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搁下笔墨披上外套,疑声道:“顾大人怎么来了?”
“三日后三司会审,若是找不出证据,让他们钻了空子,你将会被送上刑场。到时候,本官也保不了你。”
楚潇敛眸,这一句话如同奔涌而来的潮水,将她心中的防线尽数冲破。她不禁红了眼眶,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不能哭。
顾宜叹了口气,声音也软了些:“哭了?”
楚潇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抹了抹眼泪,轻笑道:“这段日子,多谢你了。若是没有你,我早就上了刑场。只不过,我想再吃一碗你做的面,就当是断头面罢。”
正值深夜,天气凉了些,虽是八月盛夏,夜间也容易着凉。顾宜走进房,将面轻轻放在了楚潇的桌上。
她趴在桌上,估计是太过于疲累,沉沉睡去。她的睫毛很长,皮肤白嫩,睡觉的样子像一只小白猫。
楚潇的事情,又与他什么关系?他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蹚这浑水?
顾宜也不明白,但像是有什么力量催动他,将他一次又一次向楚潇身边拉。
他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将阳春面放在了桌案上。
他坐在床边,拿起桌上的案卷,慢慢翻动起来。一页页的记录、口供、还有尸骨以及尸体的勘验结果,都细细地记录在内。这是他写的案本,楚潇不知何时弄来了一份,还在书页上认真地圈圈点点,像是个认真听先生讲课的小弟子。
不知看了多久,他顿觉困了,也不管这是谁的床,便靠在床头,沉沉睡去。
“楚姑娘。”
顾宜生冷的话音在她耳畔响起,打碎了楚潇的噩梦。楚潇显然还未回过神来,她抓住身边人的手,不住地呢喃:“救我……”
“我在这里。”
这一句话虽然冰冷如霜,却给了楚潇深深的安心感。她甩了甩头,抬眸发现自己抓住的是顾宜的手,便尴尬地抽回手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
楚潇讪笑:“没吓到你吧?”
顾宜神色不变,眸子中却有了几分柔软:“无妨。你不是想洗清冤屈吗,去盘问现场所在的人罢。”
楚潇颔首,又听顾宜续言:“若不方便,我带你去。”
两人来到了前厅,将当场在宴厅的宾客都召集来,细细盘问。
楚潇沉声问道:“当时在宴席中,可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那人摸了摸头,摊手回答:“没有……一切都是照常进行的。”
居然如此……
楚潇皱眉,凝声又问:“可还看见送水的丫鬟?”
那人细细思忖了一会,忽然想起:“是不是那个瘦削,有点矮的女孩子?”
“是,”楚潇急声问,“可还有什么线索?”
那人颇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尖,耳朵涨得通红,“这,我当时还想调.戏那小丫头,结果她一直躲避,酉时末一直在大厅,她说要去茶房送水,便匆匆去打水烧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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