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一股淡然的熏香气味钻进鼻中,归寒烟幽幽醒转。她正欲从地上爬起,头上却忽然传来一股大力,猛地又将她压在地上。
有人踩着她的头,不让她起身。
此时,淳于素的声音从归寒烟头顶上传来。只听她厉声道:“让你起来了么!”
“阿素。”
另一道平稳温和的男声传来,“归姑娘也算是无妄阁的老朋友了,我平日里,就是这么教你待客之道的?”
阁主放话,淳于素虽不情愿,但也只能放过了她。
归寒烟记得这声音,是无妄阁阁主——雪公子。
她慢慢爬起来,抬头看向坐在暖阁上位的雪公子。与上次见他一样,他一身白衣,头戴一顶薄纱帷帽遮挡住面容。
“归姑娘请坐。”雪公子正认真擦拭着一支白羽箭,头也未抬地说了这么一句。
侍女立刻搬来了一把太师椅,放在她的身后。归寒烟不知雪公子意欲何为,正犹豫着,却忽然瞥见正站在一旁对自己虎视眈眈的淳于素,心底里顿时生出一种人在屋檐下的无奈之感。
归寒烟随即坐在了那把椅子上,却见雪公子不知什么时候擦拭完了那支箭。此刻他弯弓搭箭一气呵成,弓弦嗡的一声,那支白羽箭便猛地向自己射来。
她眼睛也忘了眨,只听身旁传来“铮”的一声响,那支箭竟力透椅背,尾羽擦着她右眼而过,有些刺痛。归寒烟下意识摸了摸,右眼旁已留下了一道极细的伤痕。
箭风震开帷幕,略微露出雪公子一点嘴角来。归寒烟看见他笑着说了一句,“嗯,这次的羽箭手感还不错。”
紧接着,他又取了一支箭搭在弓上。
归寒烟对淳于素“请”自己来是为了金匮令一事心知肚明,她也明白是自己利用无妄阁在先,所以在不清楚雪公子所求为何时,她不想轻举妄动。但,绝不是像现在,像角斗场的困兽一般,供人取乐。
几乎是在雪公子放箭的同时,归寒烟脚下生风,身形如捕食的苍鹰一般猛地扑了出去。她侧身躲过那支白羽箭,迅疾如斯,几步便来到了雪公子面前。隔着白纱做成的帷幕,归寒烟又看到雪公子如方才那般笑了一下。
那笑容,是半点没将人命放在眼里的意味。
霎时,归寒烟心念一转,脚下步伐急急变换、身形极快地向后掠去……就在那白羽箭的箭镞即将没入淳于素眉心之时,归寒烟紧随其后紧紧地攥住了箭尾。她右手心的伤口迸裂,血一滴、一滴顺着尾羽滴落在了地面之上。
淳于素僵在原地,瞪大了双眼。直到归寒烟将那羽箭甩了出去,她方才如梦初醒般,跌坐在地上。
“看来归姑娘不但身手好,更有一副菩萨心肠。”
归寒烟不理会他暗含讥讽的话语,只是不解,“她不是你的手下吗?”
“办不成事的手下,要来何用。”
归寒烟愤而转身,“你凭什么主宰他人生死?!”
可话音未落,一只苍白却青筋暴起的手蓦地掐住了她的脖子,力道之大,直将她按在了墙壁之上。归寒烟吃痛,两手紧紧地扒住那只手,却不能撼动其分毫。
眼见归寒烟的脸色因窒息而逐渐涨红,那只手的主人——雪公子此刻却优哉游哉地隔着帷帽对归寒烟耳语,“凭什么?就凭我捏死你,如捏死一只蝼蚁。”
淳于素看着眼前的场景怔愣了片刻,立刻向雪公子磕头赔罪。
“阁主息怒!是属下无能,没能拿回金匮令,还请阁主再给我一次机会!”
雪公子闻声转过头,略带怜悯地看向她,“你该感谢她。若没有她,此刻死的便是你。”
淳于素闭上了嘴,眼睛却控制不住地看向濒死的归寒烟。她的手一点一点移到孤鸿鞭上,却迟迟没有动作。
忽然,一道声音打破了此间令人窒息的氛围。
“阁主,有客人求见。”
通报的侍女没想到此刻暖阁内会是这番场景,甫一进门便被吓得不敢说话。
雪公子被扰了兴致,不悦地看向侍女,幽幽问了一句,“什么客人?”
那侍女结结巴巴回道:“是……是千机鬼手,沈半青。”
钳住归寒烟脖颈的桎梏终于放开,她立刻倒在地上剧烈地呛咳起来。
归寒烟抚着脖子,想起方才隐约听到了师傅的名字,可是她师傅怎么会突然来到无妄阁?
片刻后,暖阁的门被再次打开。那侍女引着一位头戴玄冠,身着云帔青褐法袍的女人走了进来。
那女人看上去约莫三十岁左右,正是沈半青。
她一进来,先是淡淡地看了一眼靠坐在墙角的归寒烟,而后从容移开视线,对着雪公子不卑不亢作了一揖。
“徒儿顽劣,惊扰了阁主,总归是我这个做师傅的管教不严,我代她向阁主赔罪。”
“师傅!”归寒烟想要阻止,可刚哑声唤了一句,立刻又咳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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