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欲沉,染红山峦湖泊。
明灯盏盏,湖心小岛明亮如昼。
岛上雕梁画栋、飞檐斗拱,富丽堂皇,恢弘大气。
湖心台。
荣国公一掷千金为夫人打造的游荷宴宴客厅,通铺汉白玉石,石柱镶嵌宝石,宴客大厅顶上四角各有夜明珠一枚,中间放了个夜明珠球,哪怕不点灯,也能熠熠生辉,奢华至极。
四面窗棂镂刻姿态万千、形态各异的荷花,从不同角度望去,都能看到远处亭亭玉立的碧叶红花。
若是月夜,抬头能望到夜空朗月,湖中月影。
这是用金山银山堆积出来的贵族风雅。
沈岁宁与季景澜坐在主桌右下方,湖心台中间是一潭碧水,怪石点缀,流水从石头上倾泻而下,形成哗哗的瀑布,碧水中种有红莲,厅中无香亦幽香。
“夫人真乃妙荷人,今日有幸参加这场盛宴,荣幸之至。”
说话的是一位夫人,满脸奉承恭维道。
她口中的夫人,正是荣国公苏谌的夫人杨氏,她是苏娉的生母,苏娉入宫荣宠不断,如今被打入冷宫,没有着落,她郁郁寡欢,心情低落不已。
游荷宴请帖多日前已发往各府,不能临时取消,她告诉自己,这场宴会今年必须办,还得是大办特办,不能让人因贵妃之事瞧低荣国府。
特别是那个害惨了自己女儿的人,她更要见识见识。
她硬端着笑容,与各府女眷们周旋,“国公爷爱莲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洁,当年特意托人从洪泽找来这种红莲品种,唐夫人若是喜欢,一会儿带几支回府。”
唐夫人的夫君是六品都尉,想往上爬苦于没有机会,今日游荷宴唐夫人处处巴结国公夫人,正是想给自己夫君争取个机会。
“多谢夫人,红莲居湖则为莲,长在陋室怕辱没了它。”唐夫人回道。
沈岁宁一边吃着一边听着女眷们的恭维话,实在无聊。
荣国公夫人笑,指着刚上桌的这道菜介绍:“这是清蒸鳜鱼,莲湖养的。今日游荷宴,昨日便打捞了鱼,清水养了整整一天,吐净泥沙,鱼肉更加鲜美,各位试试。”
众人闻声执筷品尝。
“不仅鱼鲜味美,国公府的膳夫也厨艺了得,火候掌握精妙,少一点脊背上的肉不熟,晚一点鱼肚子容易烂。”
大家纷纷附和。
沈岁宁也尝了口,肉质细滑,果然是奢养的鱼。
她挑了刺,将鱼肉送到季景澜碟中,“不错。”
季景澜挑眉,毫不掩饰的愉悦。
沈岁宁见他没拒绝,便好心的给他挑起了鱼刺。
季景澜不爱吃鱼,一是觉得腥,二是挑刺委实麻烦,但沈岁宁一点点给他挑了刺,一会儿便吃完了整条鱼。
“鳜鱼虽常见,掌握的就是这个火候,鱼皮破损一概不上桌。”另有人顺着说:“大家桌上的都是坏了几条才得出的一条。”
沈岁宁蹙眉,伸向季景澜面前想挑鱼刺的手,缩了回来。
“这道鸭酱鲜香,不知有何秘法?”
说话的是个年轻公子,他面前的一碟鸭酱肉吃得干净。
国公夫人派人请来做鸭酱的膳夫,膳夫将制作方法详细道来。
“这是养在莲湖的老麻鸭,以鱼虾为食。宰杀时灌之烈酒,这样不会影响肉质。先将鲍鱼煲上七天七夜,再辅以鱼翅,海参,鹿茸等名贵食材熬成高汤,最后将麻鸭用荷叶裹着,一起煨三个时辰,待鲜香味入骨,取鸭胸上几片肉食之。”
大家七嘴八舌讨论,拍须溜马,整个湖心台沉浸在一片虚假的热闹中。
“咱们什么时候走。”沈岁宁问。
此时湖心台宾朋满座,大家兴致正高,恨不能留在此处过夜,更别说走了。
“想走了。”季景澜问。
“嗯。”沈岁宁老实巴交,带着点委屈,“跟这些女眷吃饭,我奉承不过她们,虚伪不过她们,那些小姐一个二个眼睛跟长在了你身上一样,扣都扣不下来。”
季景澜闻言,眉眼间笑意盈盈,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肩发,准备带人离开。
吃这种无聊的宴膳,不如回家二人对月饮点小酒。
“乐安郡主——”
“乐安郡主——”
沈岁宁察觉所有人目光都在看她,她愣了一会,又听见有人喊“乐安郡主”。
“乐安郡主。”
沈岁宁愕然,喊的是她。
“乐安郡主”是当初皇上下旨和亲时赐的封号,平日里没人喊,沈岁宁便将其抛到九霄云外。此时忽然听到这个称呼,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她闻声望去,正见荣国公夫人和善地望着她。
她心想:斗完国公斗夫人了。
沈岁宁展颜一笑,声音清清亮亮,像此时上浮的月,“不知夫人有何赐教。”
国公夫人保持端庄贵气,微笑打量着这个让女儿步入惨境的姑娘。
容姿绰约,眉目溶溶,自成风流。
萧淡晚的女儿,果真好看。
“我见郡主似有愁容,可是哪里招待不周?”
关心的话语说着质问的话,周围立刻安静下来,所有人围观好戏。
沈岁宁怔了怔,没想到国公夫人这般直接,就差直白说,我邀请你来吃,你还嫌这嫌那。
“夫人可是对我娘子有意见?”沈岁宁还未开口,一边的男子冷冷说了句。
顿时,周围的安静变成了尴尬。
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国公夫人被驳,失了面子,当着众人又不能发作,只能隐忍不悦道:“这是季公子吧,真是一表人才,与郡主檀郎谢女,令人钦羡。”
她本意想翻篇揭过,谁知季景澜根本不买账。
季景澜面不改色,他看着今日口出污言的女子坐在国公夫人身边,一脸得意模样,更不想作罢。
反正他“草包”名声在外。
“夫人还没回答呢,邀请我娘子来参加游荷宴,却在宴会上中伤她,可是对她有不满。”
这次,这个“草包”加重了语气。
众人倒抽一口气,没想到这质子居然这般直白,而且无礼。
国公夫人望着二人,心骂:草包。
然她却被草包质问下不来台。
国公夫人轻笑,眉间舒展开来,“季公子真爱说笑,我与郡主母亲是闺中好友,郡主就像我半个女儿一样,关爱她的心思怎么在你这里却成了误会。”
说到后面,她声音低了几分,如泣如诉。
一边是国公夫人,一边是丞相嫡女,二人都不能得罪。
这时,有人上来打圆场,笑着说:“我家姑娘跟郡主一般大小,我说什么也是叛逆呢。”
“郡主与公子燕尔新婚,公子这般维护爱妻,让我们委实羡慕。”
“夫人不必伤怀,郡主明理,自不会误会夫人的善心。”
……
沈岁宁冷笑。
你一言我一语,总结下来,便是:乐安郡主不识好歹,季公子粗野无礼。
待众人发言完毕,沈岁宁淡淡环视四周,声音像月色清冷,砸在每个人心头,吓得大家一跳一跳,屏息不敢再言。
“半个女儿?”沈岁宁反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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