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还未高升,天边只露出一点曙光,街上行人零星散散,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丞相府大门前。
下车的是日日前来送汤的少年,他今日满面春风,眼中带着悦色,快步朝守门小厮走来。
小厮认识他,连着八日,日日给小姐送汤送礼,人漂亮嘴还甜,大家都喜欢。今日以为他又来给小姐送汤,隔了几步大声问他:“今天还来啊。”
“是啊。”少年笑,两个梨涡浅浅陷在脸上,他鞠了一躬,说:“今天来接小姐回家。”
“小姐回去了啊。”小厮说,“昨天用过晚膳,天还没黑就走了。”
少年行礼的手一僵,再次确认,问道:“你说什么?你说小姐已经走了?”
“是啊,昨天傍晚就回去了,还带了你——”
小厮还未说完,少年已转身向马车疾步而去。
“公子,丞相府下人说夫人昨天傍晚就回去了。”
季景澜摆弄糕点的指尖僵在半空。
回了?回哪儿了?
少年未听到车厢内动静,心下以为季景澜没有听到,提高声音再说了一遍,“他们说夫人昨天傍晚就回季府了。”
在少年犹豫是否说第三遍的时候,车帘从里面掀开,露出对方精致的面容。
季景澜沉静如水,眸中波澜被他控制得宜,他吩咐道:“你去求见丞相,他若不在就求见大长公主,务必把此事表述清楚。”
“是。”少年恭敬道。
似想到什么,季景澜喝住少年,摆摆手,嘱咐道:“如果见的是大长公主,便请安问好,不要泄露一丝风声。我沿路寻人回府,你办完事第一时间回府找我。”
少年转身离开,季景澜抬头看了眼天色,双眸瞬间如同嗜了血般阴鸷寒冷。他握紧拳头,骨骼发出吱吱的声响,车帘一落,一拳砸上车厢。
“咚”的一声,马车微震。
动他季景澜的人,必死!
“从这回府有几条路?”
车夫打了个寒颤,冷意隔着车帘爬上他的头皮,头皮一阵发麻。他给季府驾车多年,从未听到过季公子这般冷冽的声音,像冰泉浸泡了百年的冷玉,望一眼都能冷到骨头里。
车夫压抑着轻咳几声,找到自己声音后,极为简短清晰地说道:“总共有两条,一条是我们平日里走的大路,还有一条是穿过九云巷的小路。”
九云巷。
季景澜摩挲着膝盖,“告诉周守卫,走九云巷。”
“九云巷狭长,住的都是底层老百姓,一到晚上黑黢黢一片,如非必要没人会往那边走。”车夫告诉周守卫后松开缰绳,马鞭一挥,“啪”一下落在马臀上。车夫驾着车,似想到什么,补充道:“不过往九云巷走,能快很多。”
“快多久。”
“从大街过来,需要半个时辰,走九云巷,穿过去就是北阳大街,快三盏茶的时间。”
三盏茶,那便是一刻钟,节省一半时间。
季景澜摩挲着膝盖的手微微弯曲,改成一下一下敲在膝头。
他们约好十日之期,为何提前回去,如今人在哪里。
*
沈岁宁是被冷醒的。
初夏的晨间带着凉意,她衣着单薄,裸露在外的皮肤感受到寒意,不禁起了小小的颗粒。
后脖传来一阵剧痛,她欲伸手触摸,才发现自己双手双脚被麻绳绑了。
麻绳粗糙,似担心她逃跑,捆得很紧,勒得她手腕红肿了一圈。
沈岁宁发现自己躺靠在稻草堆里,稻草梗坚硬,刺得她背心发疼。微弱的光线从狭小的窗缝透进来,模模糊糊能看清屋里的样子。
她皱着眉头四处打量,发现整间房子摆满了木柴,心想这应是哪家后院柴房。
“吱呀——”
沈岁宁听到推门声,立马闭眼装睡,心下思索,进来的会是什么人。
来人踢踢踏踏陆续进屋,听声音进来不少人,目光似在她身上来回打量,讨厌得令她反胃。
“可怜的三小姐。”来人叹息一声。
说话的是个女子,听声音大约三十,音调婉转带着魅色,不像正当人家女子的说话方式。
女子走近,伸手掐着沈岁宁的下颌抬高了打量,“呵,真好看。”
沈岁宁闻到一股浓香,香味浓郁充满诱惑,不是她平日里接触的香粉味。
“怎么还不醒。”另一人问道。
沈岁宁记得这个声音,是昨天领头的杀手。
听到这个声音,沈岁宁恨意丛生,暗自将此人记下,定要将其割肉放血,以偿车夫性命。
沈岁宁似被打扰,娥眉微蹙,悠悠转醒。
她刚睁开眼,蓦地瞳孔放大,倏尔后退,面上全是害怕之色。她四肢被缚,身体不断向后退,头埋在胳膊下,嘴里喊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怎么吓成这样了。”女子娇笑,“沈小姐,没人会杀你,你莫怕。”
沈岁宁瑟瑟发抖,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趁机透过胳膊间隙打量来人。
黑衣人,还有——
青楼老鸨!
这女子浓妆艳抹,长相狐媚,眼角带着风月场所的妖娆,衣裙裸露,话语娇媚轻浮,哪是正经人家的女子。
一颦一笑媚意生,分明是青楼老鸨。
苏唐这是要将她卖到青楼,报他被爆丑闻,衣衫不整扔苏府门前,成为大瑶笑柄之仇。
沈岁宁抖抖索索放下胳膊,抬起一张因害怕变得惨白的小脸,唯唯诺诺说道:“我是丞相嫡女,你们只要放了我,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们。”
“放了你?”老鸨斜眉,颇为难道:“我可没这个权利,沈小姐配合点,少遭罪——”
老鸨未说完,就被身边黑衣蒙面男子打断,“好了,赶紧出城,别浪费时间。”
出城!
沈岁宁猛然抬头,盯着黑衣男子,“为什么要出城,我不出城。我父亲是丞相,母亲是大长公主,表哥是当今圣上,你们谁敢绑我出城。”
老鸨抬抬手,一个魁梧大汉向她走来,沈岁宁后退,尽量避开不被他抓住。
大汉一把拽过她,伸手捂住她的口鼻,沈岁宁双眸瞪大,鼻尖口腔都是男人掌心的汗臭味,恶心得想吐。
“给她迷香。”
*
季景澜跟着车夫坐在车厢外,他双腿修长,只能盘坐车上。
从上阳路过来,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他心情越发沉重。随着马车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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