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花台上鸦雀无声,只余姚黄牡丹重瓣轻颤。郑厘指尖方拂过“鹤唳”上镌刻的螺细兰花纹,薄如蝉翼的琴弦正随着她的脉搏频率轻颤,像濒死的蜻蜓最后的振翅。
“《幽兰操》颂君子德,郑娘子当得起。”端阳公主笑着捻起香匙拨弄案几旁的香炉,丝丝沉香气氤氲开。
这便是出声催促了。
片刻,郑厘额上便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她自袖口捏了帕子,不动声色的顺势捏了捏袖中的平安符,这是母亲留给她的寄托。
自母亲离世后,每每逢这般困境,或许因着平安符在的缘故,总能顺利过关。
可今回,怕是未必了。
那半截褪了色的平安符,自她袖中倏然滑落,红线缠着磨薄的黄纸,晃晃悠悠的,落到地上。
郑厘大惊,还未待平安符落稳去捡,便见纤长两指并起夹住,拿了起来。
揣入自己的袖内,恍若无事发生。
还是恶劣的赵益。
郑厘偏头,瞧见高勉骤缩的瞳孔,而后又回复自然同赵益说笑,心头七上八下的。
她自然是不知,那只剩半截的粗糙平安符,恰如他衣袖中拙劣的香囊,同般拙朴。叫他心头微动。
“怎么什么三教九流的都能用上这把好琴了?”赵益偏头打量了她几眼,回过头瞧着高勉一字一句认真道:“殿下竟偏心至此。”
谁不知晓赵益惜琴如命。
还未等太子开口,赵益便自顾自的唤了宫人来,将鹤唳换了弦,对着郑厘嘿嘿一笑,“如此金贵的琴弦,你尚且不配。”
看在旁人眼里,真真是场奚落。
是对郑厘背靠着的国公府的奚落,也是对太子背后的皇权。
高勉捏紧了座椅的手指早已泛白。
郑厘在宫人的引领下,走向赏花台中央的琴台,她拢了拢衣袖坐下,指尖轻抚琴弦,琴弦略涩。巳时的阳光正好,透过竹帘,在她素雅的衣裙和平静的侧脸上投下斑驳光影。
第一个清冽的清冽的音符滑出,如同幽谷的清泉缓缓流淌。紧接着,《幽兰操》那深沉、孤高、带着淡淡忧思的旋律缓缓荡开。
自母亲离世,在后院粗使杂洗,到被姑母收养,不被主母承认......她本就是渴望自由的性子如今却又不得不隐忍。所有的情绪尽数倾泻。她低垂着眼帘,仿佛隔绝了周遭所有审视的目光,只与琴、与心中的“幽兰”对话。
琴音流淌过半,正当众人从沉浸在这份孤高清寂的意境中时,一阵清越悠扬的笛声自不远处临水的回廊间响起,如同穿云裂帛,精准地汇入了琴音的旋律。
众人惊讶,回头看去。
是赵益!
他不知何时已然离席,斜倚在浇了朱漆的廊柱旁,手持一管碧玉短笛,带着少年郎的心气,却又巧妙地追随着琴音的节奏。
瞧在旁人眼里,这对本就素不相识的两人竟如此默契。
有些个消息灵通的,小声的谈起先前春猎投壶时赵益曾前来替郑厘解围,一时间议论声纷纷。
自然也是传到了上首太子和端阳公主的耳朵里。
端阳公主倒是不动声色,她知眼下当务之急乃是趁早了却和亲一事,只端起茶杯抿了抿茶以解心头烦闷。
却见高坐主位的高勉,心头混着对当日她牙尖嘴利的恼怒,手书“臣女无罪”的大胆,连同赵益屡次为她而挑衅的愤恨,在琴音初起时尚且带有一丝玩味的欣赏。可当赵益的笛声响起,默契地同琴音交融,直到引来满座的议论后,
眼底愈发冰冷。
他分明清晰的看到,方才尚显紧张的郑厘在笛声应和时,眉宇竟不由自主的舒展起来。
赵益凭什么!
这和谐的一幕,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的刺入他愈发扭曲的心底。
琴笛和鸣,停在他耳中不是天籁,而是对他权威的挑衅,是对他刚刚萌芽的占有欲的嘲讽。
就在琴笛合奏达到一个情感交融的高潮之际,一声刺耳、突兀带着金石碎裂之音的巨响猛地炸开。
“铮——!哗啦”
太子高勉面沉如水,眼中戾气翻涌,猛地将手中把玩的金樽狠狠砸向面前的案几上。金盏撞击案面,发出刺耳的锐响,随即滚落在地。
酒液泼洒,一片狼藉。
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如同平地惊雷,瞬间撕裂了和谐悠扬的乐声。郑厘的琴音戛然而止,指尖按在犹自震颤的琴弦上,惊愕的抬头。
赵益的笛声也被迫骤然中断,他猛地转头看向主位,面上瞧不出情绪。眼中怒火升腾。
方才悉悉簌簌的声音停止,世家贵女们吓得差点失态。
所有人抬眼看了过去。
整个遣芳园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微风拂过花叶的沙沙声和那破碎的金盏在地上滚动的余音。空气仿佛凝固,每个人都屏住呼吸,惊疑不定的看向那位突然发难的监国太子。
太子高勉在一片死寂中缓缓起身,他无视地上的狼藉,也仿佛没有看到众人惊惧的目光,只是用一种冰冷、带着浓重压迫感的眼神,扫过琴台和回廊。
旋即,一阵爽朗的笑声响起,他嘴角勾起一抹没有感情的弧度,笑意不达眼底,瞧上去有些瘆人。
“琴声清雅,笛声悠扬,相得益彰。”他轻轻机长,目光沉沉锁住赵益,又缓缓移向脸色微白的郑厘,“只是,孤听着总少了些金声玉振的庄重气魄。既是宫廷盛宴,岂能无钟鼓之乐?”
他抬起手,随意的用手指关节在尚未倾倒的另一只玉杯上,“叮、叮、叮”地敲击了三下,声音清脆却空洞,带着一种居高临下、刻意的破坏感。
这哪是合奏?
分明是上位者用最粗暴地方式打断、践踏那份他无法拥有,也绝不允许存在的默契与美好。
“如此。”高勉的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贵女方向,看向郑厘,“奏《鹿鸣》!”他直接下令更换了象征君臣之礼、等级森严的宫廷雅乐,彻底碾碎了方才片刻的欢欣。
郑厘的手指在琴弦上微微发抖,指尖冰凉。方才琴笛和鸣带来的那一点点慰藉,瞬间被太子的威严击碎。她感到一股深深的屈辱与无助。
赵益紧握玉笛,指节捏得发白。若非眼前形势所迫他做不得什么,不然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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