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耳兔先生是奶牛色,垂耳兔太太是奶茶色,他们的孩子五花八门,什么花色都有。
面前的这个排行第七的小姑娘,和总欺负小於的老九一样,是颇为特别的山猫色,化成人形之后长得也很相像。
然而这并不影响在家里的十几个女儿中,垂耳兔夫妇只疼爱老九。
以老五和老九为首,兄弟姊妹们或多或少都喜欢,或者习惯于排挤瘦弱爱哭的小於。
老七是为数不多的温和派,会在小於被推搡到角落时把自己拿到的曲奇分他一半,还是和他同样的“七”字辈,是小於最喜欢的一个姐姐。
只可惜,七姐早早的就被卖掉了。
七姐走的那天,小於还没到化形的年纪,仍然是一只雪白圆滚、浑身软毛的小垂耳兔。
小小的幼崽跟着兔贩子的车后面跑了好久,硬刺刺的草叶戳得他爪爪生疼,可还是什么也追不上。
只看见车窗的一角,七姐的红围巾翩飞。
那是告别,也是他们此生最后一次相见。
没想到兜兜转转,竟在两年后的今天又碰上面了。
小於还记得,七姐喜欢红色,一直想要一条漂亮的红裙子。
可惜家里的兔兔那么多,父母怎么可能照顾得到每个孩子的需求和愿望——他们不仅不能,更是不想。
他和七姐一样,只是父母生的一大堆换钱工具之一,得不到真正的亲情。
老九是屈指可数的能得到父母送的礼物的小兔子,比如那条红围巾。
她并不喜欢,随手扔掉,被老七捡走,宝贝得不得了。
小於看过七姐把围巾系在腰上转圈圈,围巾就像裙摆那样飘扬起来,更像是绽开的花瓣,好看极了。
现在,她在宇宙的另一个角落实现了红裙子的愿望。
如果岑寻枝没记错,今天小姑娘穿的裙子已经不是上回在努拉歌剧院门口看到的那条了。
她的养母,也就是程庭长,一定给她买了能塞满整个衣橱的各式各样红裙子。
小於很为姐姐开心。
老七——现在改名叫漫漫的小姑娘——也惊喜地拉住他的手:“小十七,真的是你呀!”
姐弟俩的眼睛都是紫色的,一个比一个圆,一个比一个亮。
小於咧嘴:“小七姐姐!”
漫漫比他大三四岁,个头也高出一截,已经有能把他抱起来的劲儿。
但也不多。
她像抱一个大号娃娃那样支起小於,后者的脚都没能离地几厘米,但已经被她拽着转了半圈,歪歪斜斜。
旁边几个大人看得心惊胆战,好几次岑寻枝的手都要按下轮椅的行驶键了,还是忍住;直到两个孩子都安全落地,成年人们才松了口气。
小兔子们绕得有点儿晕,互相撞到一块儿,又一同咯咯笑起来。
“小十七!”
“小七姐姐!”
“小!十!七!”
“小!七!姐!姐!”
比赛似的互相喊着名字。
对于这样年幼的孩子们,与其说是久别的亲人重逢,其实对他们来说,更像是一种见到了很长时间没一起玩儿的好朋友。
儿童与儿童之间,亲情和友情的界限又在哪里呢?
岑寻枝看着两个孩子,若有所思。
梁施则一直小心翼翼盯着他的脸色,程则站在旁边,面色凝重。
KFC很懂得察言观色,知道需要给成年人单独腾出一个空间,招呼着两只小兔兔:“来吧,孩子们,有谁想吃刚出炉的红莓小杯糕?”
漫漫还记得到别人家做客的礼仪,回头询问养母的意见。
程点了点头,她这才牵着弟弟的手欢呼一声跟过去。
崽崽们进了厨房后,岑寻枝转动轮椅向客厅的沙发边去,示意两人:“坐。”
按照边防局的职位划分,身为正局长的他和副庭长的程并不构成上下级,算是平级,本该更场面点儿来招待。
但很明显,今天程是有事来求他,也不必讲究太多了。
梁施和程坐下后,互相看了看。
岑寻枝悠然地再次转动轮椅向茶几边去,弯腰作势要给他们倒水。
梁施连忙站起来,他来过长官家里那么多次也没有过这个待遇,实在受不起。
他从岑寻枝那里接过杯子:“我来,我来就行。”
岑寻枝不推辞,垂眸看着水杯蒸起袅袅白雾。
梁施倒了三杯,第一杯双手递给岑寻枝,第二杯给程,最后才轮到自己。
他们回
到沙发,两位客人看起来都很局促。
半晌,梁施主动开口。
他站起来,咬了咬牙:“对不起,少将,我把小於和绒绒草的事情告诉了程庭长。如果您觉得需要惩罚……”
岑寻枝嗅了嗅茶叶融进沸水中的香气,没有立刻说话。
他对此并不惊讶,或者算是意料之中。
若梁施告知的是别人,那么如此守不住秘密、也没有忠诚之心的人,在舰队会受到军法处置,在单位也会被他当场辞退。
但如果告知的是程,则是不一样。
程收养了一只小垂耳兔,早在他和小於的相遇之前。
也就是说,有一个人和自己一样,明明身为边防局的领导,这个联邦第一道防线的掌权者,却在做着同样一件违规、说可怕点儿、是犯重罪的事情。
他们还未同谋,却已经是共犯了。
很久以前,岑寻枝并不是一个冷漠之人。
从陆陆续续捡过几个孩子的经历来看,可以说是心软,甚至是热心的。
但后来桩桩件件锥心之举,叫他明白了一个道理:不要多管闲事。
结果到小於这儿还是破功了。
现在,他已经把小兔崽子划进了自己的地盘,是被自己庇佑的幼兽了。
但凡漫漫不是小於的亲姐姐,或者从小於的反应看出来漫漫对小家伙并不好——像他做噩梦时哭着喊“哥哥姐姐不要打我”那样——岑寻枝都不会再管漫漫和程半点儿事。
如今看来,漫漫大约是在那个无趣的家庭中,为数不多给予小於温暖的存在。
“惩罚谈不上。”岑寻枝抬眼,“直说吧,找我什么事?”
程看了眼梁施,向前坐直,清了清嗓子:“是这样的,岑Sir,梁先生告诉我小於和绒绒草的事情之后,我第一次找您借绒绒草,是想看我女儿对绒绒草是不是有一样的反应。”
岑寻枝点点头:“我猜到了。那今天呢?”
梁施接过话:“漫漫和小於不一样,三岁之后是可以完全化形的。也就是说,只要她想,完全不会露出来耳朵、尾巴,或者任何一种垂耳兔的特征,可以在赛瑟纳林蒙混过关。”
岑寻枝蹙眉,所以那日他们才敢如此堂而皇之地带小兔子去人多眼杂的剧院吗
?
别说亲身接触,在已经禁了垂耳兔逾百年的赛瑟纳林,能了解到和小兔子们相关的信息都已经很难了。
岑寻枝还以为所有的垂耳兔幼崽都和小於一样,会有这儿那儿的藏不住的地方,得等到成年才能收起来。
现在看来,小於的兔耳朵总是这么大剌剌露出来,应当还是孩子本身的问题。
也难怪以前总被欺负。因为他和别人都不一样。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是人类的本性。
而幼童时期的恶意最天真,也最残忍。
理清基本逻辑,也就能轻易地察觉到偏差之处。
岑寻枝看向半开放式厨房里扒着流理台的两个小身影:“怎么就今天……”
在外向来是钢筋铁骨的女庭长像个平凡的母亲那样叹了口气:“就是绒绒草出了问题。漫漫接触到我带回来的那一棵之后,一开始显出了极端的兴奋,就是有点儿……有点儿像猫吸到猫薄荷那样,迷迷瞪瞪的。后来她忽然晕了过去。当时我吓得不行,又不能送医院,只得联系梁先生。”
讲到这里,她感激地看了眼梁施,继续道:“梁先生说,岑局您家里的孩子也有过类似的状况,后来您认识的那位医生说只是因为没接触过信息录过于集中的绒绒草,所以一时惊厥。好在漫漫很快就醒了,看起来也没什么后遗症,除了——”
岑寻枝喃喃道:“除了……耳朵收不回去了。”
程的目光透露出痛苦:“是的。我们想了很多办法,但她再怎么努力,还是徒劳。”
岑寻枝问:“只有耳朵吗?尾巴呢?”
程摇摇头:“只有耳朵。”
绒绒草没能让小於的耳朵收回去,却让漫漫的耳朵冒了出来。
看来绒绒草对每只小兔子的影响都不同。
岑寻枝想到什么:“你的孩子,可以和植物沟通吗?包括但不限于绒绒草。”
程一怔:“没发现过,绒绒草和其他的花花草草对她来说好像都只是植物而已。”她犹疑着问,“岑局的孩子是可以吗?”
岑寻枝并未回答。
小於拥有与植物对话的能力倒是一早就发现了,原来这也不是垂耳兔专享、或者说共通的技能。
他捡的这只小东西,好像真的很特别。
岑寻枝思索着,手指抚摸着杯壁,仿佛丝毫不觉滚烫:“我对他们的种族也知之甚少,来找我,不一定能解决。”
程揉了揉眼睛:“我清楚,这对我们来说都是挑战。我只是想……如果您的医生朋友有空,能不能请他来看一看漫漫的情况?”
休斯吗?
那家伙的故乡休假其实已经结束了,不过为了能够及时处理小兔崽子的状况,接下来的一季度暂停星际游医一职,仅在联邦境内行医,直到小於能够自如地融入赛瑟纳林,或者找到更好的归处。
岑寻枝在脑海中毫不犹豫划掉了后一个选项。
自从接触小於以后,休斯就陷入了对垂耳兔族的狂热研究。
岑寻枝经常觉得,要不是做了医生,这家伙一定会是个科学怪人。
由于赛瑟纳林的星网禁止搜索垂耳兔相关的信息,他只得借助梁施的帮助,从外面寻找。
拼拼凑凑,居然也垒出不少的资料来,可惜只有小於一个研究样本,岑寻枝还不让他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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