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月不想被人知道自己偷听了,急中生智,转身装作刚上楼的样子,与下楼之人走个正对面。
“韩……将军。”沈明月压着内心的失落与不安,强笑道:“麻烦将这个转交给顾将军。”
“殿下就在上面,你怎么不亲自去?”韩成见她虽有笑意,可总觉得这表情不太自然。
“我还有事。”沈明月不多解释,转身离开。
韩成是粗犷之人也没有多想,回到城楼上将册子交给顾洲。
顾洲接过一看,只见册子上书“胜券”二字,那棱角分明的笔体间,似乎蕴含着不容小觑的力量。
他快步走到城墙另一侧,远远看着沈明月的背影消失在溶溶夜色之中。
打开册子,借着火光略看了看,只见上面写着“麻雀战术”、“蘑菇战术”、“车轮战术”、“梅花战术”……
这些比喻倒是可爱,他嘴角悄悄上扬,笑意在眼中流转,此时恰巧巡逻的军士路过,他硬生生将这笑压了下去,揉揉鼻子低头咳了两声,之后背过手去。
第二日,天空彻底放晴,援军还是没到,可斥候却传来敌人集结的消息。
顾洲即刻召集沈明月、徐铭、韩成、陈长生商议。
但他们很快产生分歧,韩成与陈长生主张等援军来,陈长生不必说,韩成的理由是敌多我少,等援军到后再一起出兵讨伐。
韩明月则主张分兵抗敌,趁着敌人兵力未集中,分散打击之,徐铭自然是她的支持者。
顾洲紧紧盯着舆图,心中已拿定主意出兵,只是觉得这决定有些冒险。
但最终他下令:“沈明月与陈长生携义军驻守安庆,韩成在城外防守,徐铭与我进山御敌。”
军令一出,陈长生松了口气,其他三人皆惊讶。
韩成劝道:“殿下千金之躯怎可做先锋,我等愿领兵前去。”
徐铭也担忧此行的危险。
而沈明月惊讶的是顾洲竟然不带上她。
顾洲态度坚决:“依令而行,速去准备。”
众人散去,沈明月却没有离开,直接问道:“为什么不让我去。”
面对她这质问,顾洲放下刚才严肃的态度,说道:“你的伤还没好。”
“这是理由吗?若这是理由,你的伤可比我重。”沈明月不甘示弱。
顾洲感受到她言语间的愤怒,低头想着要如何说服她,却不知该表达心中的担忧,复而上前一步将头抬起,“出去走走?”
“就在这里说!”沈明月态度坚决。
“走吧!我带你去看看城防。”
顾洲说完抬腿往外走,沈明月也只得跟上,她本以为顾洲会给她讲些大道理,不料却带她上了城墙。
二人沿着城墙走了一段路,顾洲开口:“你看这城中有何变化?”
沈明月只抬头看了一眼,房屋依旧是那些房屋,街道依旧是那些街道,能有什么变化?
她低头踢着脚下的石块,赌气似地没有回答。
顾洲倒是很有耐心:“你再仔细看看百姓,有什么变化?”
沈明月又沿着城墙向前走了几步,才仔细看看,的确是有变化,街上的人似乎多了,有些人家已经燃起了炊烟。
“怎么多了这么多人?哪里来的?”沈明月有些疑惑,明明城中几乎被屠戮殆尽,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顾洲声音有些沉重:“是杨合保护下来的百姓。”
沈明月回头看他,眼神微微一凝,想探究这句话背后的缘由。
顾洲走上前与她并肩,双手撑住城墙,感受着粗粝墙砖上的沧桑,缓缓说道:“入城当日,陈长生带人直奔府衙,斩了北蛮王子克拉木斯,府衙内已无汉人,杨合不知所踪,本以为他是逃窜了或者被杀了,但晚间侍卫却发现他被关押在地牢中……”
在他的叙述中,沈明月了解到的背后的实情。
原来,杨合抗敌已将队伍打光,没有外援,安庆已经成了一座孤城,他知道此番凶多吉少,便启用了紧急逃生的暗道,这条暗道的入口在地牢中,直通城外山谷中的一个天然山洞。
他闭城三日,令城中百姓通过暗道藏匿进深山,而他则令府衙内百余口人,及剩下的残兵假扮成百姓,之后献城投降。
投降后他极力与克拉木斯周旋,令蛮人在城中享乐,没有继续向南出兵,直至顾洲的军队到来,克拉木斯才恍然大悟,将他毒打后关起来,扬言要留着他,看自己是如何屠城的。
而顾洲入城后,也从清理出来的尸体的数量中看出问题,安庆再小也不该只有这么些人,所以他才暗中继续寻找杨合,最终在地牢隐蔽的角落里找到了他,那时他紧紧靠着暗道的入口,直到顾洲到来才起身。
顾洲最后说了一句:“那日孩童的遗体,就是杨合的亲孙儿。”
这句话令沈明月震惊不已,没想到事实竟是如此。
顾洲目视前方:“他虽是投降,但也护住了大半百姓,现在百姓回来了,无不感念杨合的恩情。”
沈明月追问:“可……为什么还要斩了杨合?为什么不把实情告知世人。”
顾洲沉默了,有些实情他没有说,据杨合交代,他城中出现了叛徒,给朝中的求助信根本就没有发出去,最后他也知无力回天了,只能拼死一搏。
若不是顾洲自己的人探查到安庆失守,前来支援又上书请求朝中出兵,朝中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但此事并不只是安庆中有叛徒这么简单,韩成的奏折到朝中也是石沉大海,而朝中能有出兵的旨意,只怕也不是顾洲求来的,而是他舅舅的功劳。
这背后的错综复杂令顾洲捋不出头绪,但现情况紧急,也只能先将此事按下。
至于杨合,保民是责任、投敌是死罪,顾洲虽同情他,但却不能枉法,但是他给了杨合机会,让他当着百姓和军队对面认罪自裁,全了他最后的气节。
顾洲犹记得杨合最后说的话:“谢大殿下成全,若能以臣之罪,解百姓之怨愤,壮将士之军威,臣也算死得其所了,惟求殿下能绕过臣的双亲与幼子一命。”
最终顾洲没有回答沈明月的问题,这中间的是非曲直,不是简单一两句对错可以评判的。
而沈明月也没有再追问,她似乎有了些理解,世人看的是结果,不是初衷与过程。
她看着顾洲被昏黄勾勒的侧颜,心中五味杂陈,这次行动算是胜利了,可若失败呢?他会有怎样的结局?史书又会如何书写他?
“你……”
顾洲忽然侧过脸来,二人目光相对,却谁都没有错开,而他在那道目光中,竟然看到一丝同情和心疼。
他继续说道:“你那本《胜券》中写得对,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御,避战退让不会得到敌人的同情,只会让敌人知道你软弱可欺,所以我选择了你的建议,率先出击,抢占先机。”
“沈明月,陈长生这人我信不过,我希望你能守好这座城……”
顾洲说着侧过身来,正对着她,一丝不苟地说道:“等我回来。”
他的目光将沈明月牢牢锁定,幽深的眸底涌动着意味不明的情愫。
这是什么意思,沈明月一时琢磨不透,只能继续看着他,回以坚定和鼓励的目光。
“答应我,等我回来!”顾洲伸出右手抓住她的胳膊,似乎迫切想得到她肯定的答案。
沈明月想,他大概也是对未知感到忧虑和紧张吧,于是她抬起右手,紧紧握住他的右手,上下摇了摇,想通过握手的方式给予他力量。
“放心,我和这城中百姓,等着将军凯旋,为将军庆功。”
看着被握住的手,顾洲的眼神凝固了几秒,这举动不像是普通牵手,而像是一种礼仪。
对方的手抽回后,他的手停了一瞬后才收回,之后紧紧握成拳头,有些不知所措地捻着拇指和食指。
集结的号角声吹起,有军士来请他下达出征的命令,他不得不离开了。
沈明月站在城墙上,看着他下了城门,看着他披上铠甲,看着他骑上战马,看着他挥动令旗,听他大喊道:“众将士听令,即刻出发!”
之后队伍按顺序走出城门,顾洲也跟着走出城门,沈明月赶紧跑到城墙的另一侧,看着将士们离开的背影。
而顾洲突然勒马,转头马头冲着队伍,可头却转向城墙之上,目光搜寻沈明月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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