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皎与沈质玉在阁楼中甜睡一夜。到了第二天早晨,姜皎迷蒙醒了,见沈质玉仍闭目沉睡,晨光熹微,从窗棂中跳落在他眉眼处。姜皎伸手轻轻拂沈质玉睫毛,心中既甜蜜又惆怅。忽地想到平日里乐心最爱趴在栏杆上数玫瑰,一片一片,心道:“我拔他睫毛,嗯……一根是爱我一千年,一根是爱我一万年……”又伸手去抚摸沈质玉薄唇,心中不禁想起昨夜……又是一阵脸红心跳。正是这时,沈质玉动了动眼皮,是将醒的样子。姜皎连忙收回手来,闭上眼睛。假寐之际,姜皎感到沈质玉已然醒了,正细细注视自己,渐渐呼吸也近了。
姜皎心想:“等他来亲我嘴巴,我就这样突然睁开眼,吓他一跳!”
果然沈质玉渐渐凑过头来,姜皎猛地睁开双眼,沈质玉正偏了头轻轻柔柔啄了她嘴唇一下,笑道:“早上好。”
姜皎心中玩笑气势登时泄了,脸皮烫红,眨着一双杏眼去看沈质玉。
沈质玉道:“怎么啦?傻了?”
姜皎伸手将沈质玉胸膛推开些,别扭道:“别给姜皎使美人计。”又偏过头不看他,低声道:“不吃这套。”
沈质玉俯过身来从后面抱住姜皎,叹道:“翻脸不认人啊。”
二人身上不着寸缕地相拥,姜皎如今清醒,自然不如昨夜二人欢情之时坦然,于是倍感羞涩难堪。她从沈质玉臂膀中转过身来,捂住耳朵,道:“你别说了,害不害臊。”
沈质玉挑了挑眉,又亲了她一下,沉声道:“你曾经跟我说的那个笑话,还记得么?丈夫如何杀那爱妾?就是这样杀。”
姜皎想了想,立时茅塞顿开,急道:“你还讲!我明白啦!我都懂啦!”
沈质玉道:“嗯,羞杀姜皎。”
姜皎见他含笑望着自己,肩颈上仍是几道昨夜动情时抓挠处的血痕,身心又是一阵发烫,连忙道:“阿弥陀佛南海观世音西天如来佛祖是这个人撩拨弟子凡心。”
沈质玉看她一脸正经,颇为有趣,伸手将她拉在怀中,朗声笑道:“是我,漫天神佛看清楚,小猴子《多心经》念过,《孔雀经》参破,雷音还差九十九步,全走偏了,是我。”
姜皎点点头,看着他道:“是你。”说着转身跨在沈质玉腰上,双手横在他脖子上,舔了舔他的下巴。
沈质玉抓住姜皎小小的手,又追上前来,含住她双唇,热烈亲吻一遭。
二人打闹一番,初阳已完全升起。
姜皎穿了衣服,伸了伸懒腰,见窗外雪霁天青,园林一旁凤尾森森,映照之下,尤为壮观,喜道:“我们去走走。”
沈质玉点点头,二人下了阁楼,转过假山,去瞧一带黄泥矮墙旁的花草。姜皎蹲下身来,见丛丛树稚新条,摘下一朵粉色小花,道:“这是什么?”
沈质玉道:“琼雪。”
姜皎点点头,道:“琼雪……”又伸手去指攀在石凳上的艳色花朵,道:“那这个呢?”
沈质玉道:“怀珍。”
姜皎道:“那这个呢?”另一旁是一簇杏色花卉。
沈质玉道:“穿露。”
姜皎仰头奇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沈质玉见她仰望自己,咳嗽两声,笑道:“我编的。”
姜皎站起身来,指着他,笑道:“好哇……”
沈质玉伸手捉了她手腕,道:“你问我我面前这朵,我也知道。”
两人正说笑着,姜皎突然止住,道:“有人来了!”拉着沈质玉便往石凳石桌后的藩篱处躲下。
沈质玉道:“躲什么?”
姜皎以手比了比嘴唇,低声道:“你忘了,我们在偷情!”
沈质玉不禁笑了,又伸过去亲了亲她脸颊。
姜皎笑着捂了捂脸,道:“嗯,你入戏很快。”也踮起脚亲了亲沈质玉。二人窃窃私语中,有两个人正从远处来了。
姜皎见那两人一前一后,挨得挺近,正一面说话一面望石桌前的破墙站着。此处正因园墙摧倒,旭日之光得以广照。那二人背对姜皎和沈质玉,皆披着墨色毡毛斗篷,周身沐浴晨光。站于前方者略矮胖些,其后一人高瘦,身形皆为男子。
又听二人说话,矮胖者道:“鸳儿,今日书读得如何?”
高瘦者偏了偏身子,道:“回父亲,孩儿近日闲读楚辞,于《招隐士》一篇颇有感。”
姜皎穿过藩篱花草望见这高瘦者,面貌俊秀斯文,正是至南京那日,在船上望见的太清党首李鸳。姜皎心道:“那他身边这人就是他父亲……”于是转头扯了扯沈质玉衣袖示意,却见沈质玉正全神贯注看着二人,只好也转头又看。
李鸳父道:“如何?”
李鸳道:“《招隐士》言:攀援桂枝兮聊淹留。虎豹斗兮熊罴咆,禽兽骇兮亡其曹。王孙兮归来,山中兮不可以久留。其笔墨衔其山川、猎其艳词,堪称佳作。又,辞中所绘山景幽深可怖,以示朝中争斗诡谲,此处孩儿不敢苟同。”
李鸳父道:“哦?”
李鸳道:“‘秦桧在内,李纲在外,宋室终北辕。’此景岂不惨乎?然人人山遁,岂不将乱世拱手让人?孩儿以为,乱世之乱,正予人乘世之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若不是山中有虎,吾辈岂不空生扛鼎之力?”
李鸳语罢,李鸳父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呵呵笑道:“好,好,我儿正肖为父当年!”
李鸳听父亲夸赞,亦是开怀一笑,二人并肩而立。
李鸳父又道:“书读好,身体也要保重。”
李鸳道:“多谢父亲惦念。”
李鸳父道:“为父虽盼你一展长才,但平安健朗亦是为父和你母亲之所愿。”
李鸳道:“是。”
李鸳父又道:“夜深做文章时记得添衣,书童若是照料不得当,便从家中多带几个去……你也快满二十了,婚娶之事可以放上议程。”
李鸳道:“父亲,孩儿正刻苦学业,实在不愿分心在旁事上。”
李鸳父点点头,道:“说得也对,我听了些风言风语,说太清党与秦淮娼妓厮混……”
李鸳道:“父亲,绝无此事!”
李鸳父道:“我自然不信,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么?”说着又含笑摸了摸李鸳鬓发,道:“鸳儿长大啦!”
李鸳挠了挠脸颊,道:“是,父亲,孩儿做梦也盼望有朝一日能为父亲分担忧愁。”
李鸳父道:“你的一片孝心,我和你母亲都晓得。我素知你们太清党,一团孩子气,行为不羁些也是有的。只你讨伐林钺扬那篇揭帖,写得颇有见地,正是入仕的好时机。只要你明朝科举高中,为父早已为你安排妥当。”
李鸳听了,目光闪动,奋然道:“多谢父亲!”
姜皎瘪了瘪嘴,心道:“果然有个厉害的爹。”
又听李鸳父道:“你们太清书生,爱往河房中略放松心情,做做诗词,为父不管,但切记不可耽于女色。女子之流,犹如冠上珠翠,你位极人臣之时,她可为你点缀一二,你若壮志未展,她翻脸比翻书还快。”
李鸳道:“父亲说得极是,孩儿与太清学院同学应付,不得已才往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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