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衍在屋宇连绵的首辅府盘桓许久,一无所获。
此事涉及两国邦交,又兼存着各自私心,狐律耶除了提供消息什么都不管,顾澜谨慎不能动用身边熟脸,此事又不能托付不知根底之人。武功、机变万里挑一才能在北辰首辅府上来去不被发现,思来想去唯有江衍。
但镇国公幼子被掳已经是一天前的事情,早已错过了最佳探查时间。若按照狐律耶所说,首辅邓荣早有安排,只待将人转进府中便一切停当。没有任何破绽的情况下,以一人之力根本无法在上百间房中找到一个不具备行动能力的孩子。
今夜无功而返。
“公子也无计可施?”江城打水进来伺候江衍洗漱,洗过脸脑子便清明一些。江衍思来想去还真得让顾澜走一趟:“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打草惊蛇。”
顾澜和邓荣同为内阁宰执,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除却公事外却甚少往来。
阶层不同而政见不和,利益自然相冲。尽管顾澜如今君恩深厚,也改变不了他是寒门出身。他走的越高,分走世家的利益就越多。但都是修炼千年的狐狸了,心里有多恨面上就要多亲善。
邓荣亲迎:“顾相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
顾澜鸦青银绣雍容闲适,风一吹端得是仙风道骨,对比邓荣富贵之态倒不像朝中的次辅。身后带了几个惯用的,顺便添了张新面孔。站在门前还未进去,看全貌便知邓府实在是说不得“寒舍”二字。
容易天打雷劈。
“邓相实在是太谦了,不请我进去吗?”
“失礼失礼,顾相请。”
一路行来,山水楼阁屋宇连绵,推算有上百近千间房、仆从成群哪个角都不缺、侍卫十步之内必有岗,规律难以捉摸。
不要说禁街禁市也无人敢搜到首辅府上,便是哪天下旨抄家都有足够时间转移镇国公幼子。
堂上奉茶。
“顾相可从没踏进过我府上,今日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顾澜捡起茶盏,润了润嗓子才开口:“焉知不是您从未请过?不好不请自来。”
“那今天怎么到访?”
江衍在顾澜身后站桩子,正想着刚才一路走来的府内布局,就听他家相爷单刀直入:“哦,听说镇国公幼子为人所掳时便是在这附近,正好今日路过,便来走动走动。”
江衍心下惊讶,这么直白的吗?也就比我知道人在你府上好一点而已……
不过确实有打草惊蛇之效。
邓荣面色不变,拿着茶盏的手却颤了一下,晕在衣裳上一块湿。迅速抬起右手捶肩状似无恙的掩盖,顾澜就当没看见,又扯开别的话题。
江衍借口方便悄然退下,将首辅府尽可能往深里走。又躲开一队侍卫,在假山缝隙中蹭着。左边那进院落看上去与旁的无异,但不光正门有人把守,四角亦有,围得密不透风。
“昨夜这里好像……”
未见灯光!
人在黑夜中总会下意识寻找光源,尤其是上百间的房中寻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视线难以兼顾如此庞大的面积,总会对看得清的地方更仔细。
江衍正想寻个缺口进去看看,便听到有人在寻次辅带来的侍从。
江衍低着头快步走到顾澜身边,“小人在园子里迷了路,老爷恕罪。”
“你这小厮真是丢人。”顾澜扯着袖子将江衍拉到一边,嫌弃的很,复又换了张惭愧的面孔朝邓荣施礼:“家人无状,顾某这就带回去管教。”
邓荣心思不定,恨不得赶紧送走这尊大佛:“啊,顾相请便。”
出了门。
江衍觉得有趣:“真没想到,您和首辅说话竟如此不客气,还没平时对着下人温和。”
顾澜慢悠悠道:“既是打草惊蛇,就要趁它放松警惕一步到位,才能让它惊惶之下暴露七寸。”江衍受教,两人交换眼神,那边打道回府,江衍趁无人注意悄悄离开。
入夜,邓荣钻入一顶小轿鬼崇出门。江衍和江城尾随,来到城东一家客栈。
江衍伏在屋顶瓦片上,轻手轻脚揭开一片观察屋内情形。有个人黑衣人显然等邓荣已久。
邓荣很焦虑,进门寒暄都顾不上,直奔主题:“你不能再多留。今天顾澜来我府上,字字含沙射影,即便他还未知真相,但是必定是收到风声起了疑心。慎重起见,你连夜出京。”
“那镇国公幼子你打算如何?”
“杀不能杀,放更不能放。金陵毕竞是京都,权贵云集、各国人员庞杂,人口流动极大。封城令到今天为止针对出城盘查极严,城内走动松弛一些,我会将那孩子转移到一处暗庄再作打算。”
邓荣已经给那突师人制定好了出城计划:“你什么都不要夹带,混在随便一个南域的商队中出城,以你的身手一点都不难。借由他们的出关文牒通过守卫盘查。只要出了金陵范围,便一路畅行无阻可直奔突师。”
大概有一烂香的时间,邓荣起身离开,最后叮嘱那黑衣人:“告诉你们卡特可汗,银货两讫,什么时候见到那五十万金我才会把人交给你们。”
“邓相放心。”
江城自去跟邓荣。江衍等着黑衣人从房间四处搜罗出不少东西,全都扔在地上点燃火折。
正准备烧,窗户突然大开,一阵风过火折熄灭,同时所有蜡烛全部一瞬间内灭掉!月亮成为唯一的光源,空气里只剩下几股蜡烟升腾,然后慢慢消散。
连人带东西全部消失,好像这里从没住过人。
乌木齐再睁开眼是在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地方。
很空荡的房间,一张床一张桌,其余什么都没有。不太像活人的居所,一点生气都没有。
他一个突师人被抓到这儿来,接下来要遭遇的想必不大好。
“看够了吗?
乌木齐才发现这房里原来有人,在他背后。隐匿在如此静的空间,却不闻呼吸,好像他也是个死物,只在此时复活。
“为什么要抓我?
“呵。”江衍有些无语,并不打算跟他在这里浪费时间:“你心知肚明。说说看,要如何你才肯拿着这些东西出城门?”
俨然是乌木齐刚才准备烧干净的伪造身份文件和突师文字羊皮书信。按照现在金陵对出城人员的盘查力度,这些东西一旦被搜出,绝对会连人带物上交京都府。
“我看起来很像突师的叛徒吗?
江衍眉一挑,眨了眨眼无甚所谓的将那些羊皮纸丢在地上:“看来,谈判失败了。”
“那我今天就教教你,千万别预设自已是个宁折不弯的英雄。”
冷冷的月光笼着,江衍笑得宛如鬼魅:“否则等你跪在我面前艺求之时,会比一开始就屈服难堪万倍。”
“啊——”从禁闭的房门内传出的一声声惨叫,惊飞了树枝上凛凛冬日里栖息的鸟。
江衍的院子很僻静,再痛苦的呼喊也传不到外面热闹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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