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
顾尘拂看了看四方的高墙，“你从哪儿进的？竟没惊动我顾府守卫？”
乞丐嗤了一声：“怎么可能，你府上的都是好手，只不过一招调虎离山罢了。我也不能逗留太久，只和你聊几句。”
“我洗耳恭听。”
那乞丐左手叠上右肩，微微欠身：“谢你今晚在云水阁帮了伊娜尔她们。伊娜尔对你所行之礼，是我突师的拜神礼。在她心中，你已与神明无异。”
“那你呢？”顾尘拂看不清乞丐深藏的面貌，“请问阁下，伊娜尔是你什么人？你又是为什么今夜冒险见我？”
他笑了笑：“顾姑娘不必多想，伊娜尔确实是突师人，但也仅仅是突师流浪于金陵的舞者，不是什么细作间谍。我所谢的，是姑娘今晚仗义援手我突师人，我针对的只是这件事，不管今晚你帮的是伊娜尔还是其他随便谁。”
那人缓了缓，像是在回忆：“那几位也算是京中权贵，云水阁的老板不敢管、其他王孙贵胄不敢管，偏偏你管了。一番话讲来层次分明，骂人也骂得掷地有声。最重要的是，你是北辰次辅之女，或许将来你还会成为北辰乃至南域诸国的第一位女官。”
“承阁下吉言，可你还是没有说此来究竟为何？”
树梢惊动，顾府四周守卫将归。
“我说了，你就是想得太多。”他摇摇头，貌似坦然，语气却狡猾：“我来见你，就不能单纯是想见你吗？我手下挡不住你府上的暗卫太久，顾女官，我们后会有期吧！”
说完便翻墙离去。
顾尘拂看他身法，联想起记忆里东宫的人像图，再联系他今夜言谈间的语言习惯来判断：此人在突师，绝对是贵族之属，且绝非边缘，应为核心掌权之人。
正要回自己院里，顾尘拂发现顾澜书房的蜡烛还没熄。想到今夜发生种种，不免有些心虚遂转了路，叩门三声：“阿爹，女儿能进来吗？”
“进来吧。”
顾澜位在中枢，虽为次辅却与首辅邓荣分庭抗礼，门生故旧遍布朝堂。多少人多少世家起起落落，顾澜却能以一介白衣登天子之堂至今恩宠不减，大权在握。
顾澜坐在太师椅里撩起眼皮看着顾尘拂两手空空进来，不出所料懒得看她,慢悠悠问：“我们家姑娘回来了？带回来多味斋的糕点呢？我怎么没看着？”
顾尘拂心下打鼓，她是真忘了……
忘都忘了，顾尘拂破罐破摔蹭到顾澜身边，蹲下来伏在父亲膝上：“我真不是有意忘记的。阿爹，女儿今夜貌似做了件出格的事儿，心里很乱，咱俩能聊聊吗？”
顾澜放下内阁的行文，看向已经许久没有以这样的姿势面对他的女儿。
很稀罕。
“说来听听。”
顾尘拂闭上眼：“今夜在云水阁，我将文怀那一干龌龊渣滓损了个狗血淋头。还与他们立下赌约，以此次内推夺魁为限，赢了不提，若输了不仅自己面上无光，恐怕还要带累整个家族蒙羞。”
顾澜听着，慢慢抚着女儿的头：“却是为何？”
“为了几个突师舞姬、为了女儿自己心中不平、为了顾家将来、为了……争一口气！”
顾尘拂抬起头，眼里有泪光点点，衬着烛火仿若一片燎原烈焰：“不可以吗？”
“阿爹，难道我做错了？”
顾澜看着顾尘拂，看着她的眼睛，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无权无势也无门路，不平自己的才华就此埋没。他也曾意气，也曾孤注一掷，不是没想过会输，可最后他还是赢了。作为赢家，得来如今的一切，万人之上位高权重。纵然守得辛苦，但永不后悔。
如今，他的女儿问了与他当年相似的问题。当初无人答他，现在他可以答阿拂：“没错。”
“阿爹问你，今晚之事你可痛快？”
“直抒胸臆，自然痛快。”
“现在开心吗？”
“开心，虽有后怕但绝不后悔！”
“那便是了，”顾澜将顾尘拂扶起，“你想做的，放手去做。顾家不是百年世家，没那么多顾及要守。阿爹一生风霜雨雪，都只为了你能活得快意些。”
顾尘拂在云水阁里锋芒毕露，利得像一把刀，如今却流泪了。
“我自己知道，我给您惹了麻烦。”
顾澜笑着，将泪拭去：“阿爹都这个岁数了，还怕你惹麻烦？只怕不能给你多善后几回才是真。告诉你，趁我还有这个精力，要惹祸，趁早啊。”
“呜，哈哈哈。”顾尘拂又哭又笑，自己都能想象现在脸上表情该有多滑稽。
“拂儿，阿爹就盼着你余生多欢笑。放手去做吧，阿爹会在你身后守着护着。”
算上前世，这是顾尘拂活到现在觉得最快乐的一天。因为她终于说出自己心里最大的秘密，本以为会受到四面八方的质疑和不理解，却意外收获了最大的肯定和支持。
不过……
“您没有一点惊讶，是不是早就知道今夜云水阁里发生了什么。”
顾澜今夜似是心情很好，一直挂着笑，现在更是笑得高深莫测：“大庭广众下，在京都金陵，消息只有传得快和传得更快的区别。想要在这里立足，就要学会永远快人一步。”
这就是北辰朝堂之上重臣中的重臣，顾澜。
顾尘拂第一次生出了，还好他是自己的阿爹这样的庆幸。
“阿爹早些休息吧，明天想必是狂风暴雨。”
“你也是。”
北辰宫中，太子东宫。
“就这些？仔细回忆不能遗漏。”楚渊身前跪着一人，便是今夜云水阁里围观者之一。
亦是楚渊安插在顾尘拂身边的暗卫之一，是保护，也是监视。
“回殿下，这就是全部了。文家世子和其余几位世家子弟都灰头土脸的，尘拂小姐倒是看着脸色很好。还有那位和尘拂小姐一道用晚膳的，是个生脸，但看着两人聊得融洽不知是何来历。”
楚渊半边脸隐在阴影里，声音低沉：“分出人手查，明日我要见回报。”
“是。”
阿拂，你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要开罪世家？那个突然出现的男子是谁？
今夜，有人好眠，有人无眠。第一缕阳光洒入金陵城，昨夜云水阁中事已传遍大街小巷。商人、摊贩、为官的、春闱或内推待考的，无论世家的男子闺阁的女儿都在议论纷纷，顾尘拂继才满金陵后，以一种前无古人或许也后无来者的方式再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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