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殿下,时辰不早了,还请早些回宫,我也要回家看看,许久未见阿爹再不回去就太不像话了。”楚嫣纵然再想腻着阿拂,总不能不许她回去陪父亲,楚渊更是无法,想着来日方长。
顾尘拂在府门外下了车,安慰了楚嫣好一会儿才脱身。长出一口气,看它在冷空气里凝成白雾,雾散,便是北辰次辅府。
顾尘拂之父顾澜,当年的探花郎一手好文章,比文章更好的是芝兰玉树的好样貌。入仕后稳扎稳打不露声色,即便做到次辅亦是不显山不露水的沉稳。万人之上的官位,从来低调,府邸更是难见奢华。
终于回了家……顾尘拂重生来,见了宫里的,见了江衍,谁都见了就是没见家人,准备去寻阿爹却被管家告知不在。
“正月里休沐,阿爹都这个时辰了还遛弯啊?”
顾管家笑呵呵,有点无奈:“小姐啊,咱家老爷哪有那份清闲!今儿到首辅大人府上赴宴现在还没回呢,朝中关系、门下故交哪儿个能马虎?”
罢了,身在其位谋其政。关系走动这门功课甚至比朝堂上的官司还难些呢。
“小瑾你去睡吧,我自己回房,想自己待会儿。”
“是。”
院子里静极,雪落下的声音都听得到。一步步走,顾尘拂的心也渐渐沉静。前世无奈为人摆布,难道今生还要重蹈覆辙?
可既然老天给了我重新活一次的机会,不是让我拿来浪费的。至少,要努力试试,皇权倾轧之下亦有一争之力!
而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顾尘拂在床上翻来覆去,乱七八糟的想法接二连三冒出,想得头都疼了。
终于挨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日上三竿,貌似前世今生都没这么夸张过。顾尘拂瞧着今天的好阳光,心里很欢喜。
“哟,小姐醒啦?我进来好几回,您一直昏昏沉沉睡着,实在香。我还说要不然留着午膳,您先休息够了再说。”
拢了拢长发,顾尘拂问:“阿爹在家吗?”
“老爷又赴宴去了,刚走。”
顾尘拂无语,她这女儿做的,想见个阿爹可真难呐。不过也好就不必准备午膳了,她自有事情要办。
“阿瑾,今天你不用跟着我,算我放你假。”
顾尘拂从家里带出来一堆跌打损伤、去腐生肌的灵药,朝斗奴场方向走,路上遇到很多人都在谈论昨夜斗奴场的压轴戏。
听说,各大赌坊盘口赔率到最后已经涨到一赔一千;
听说,昨夜下注压江衍死的人极多,无人看好他能在狼爪下求生,遑论打败;
听说,昨夜无数人赔得血本无归,全部身家压江衍必败必死,幕后有位坐庄的人赚的盆满钵满;
听说,昨夜之后江衍身价已经炒到了天上,斗奴场几乎所有资本寄于一身。金陵城中贩夫走卒、中产之家甚至富商权贵,赌桌得失,寸金寸土都在他一念之间。
顾尘拂感叹:有些人,天生非池中之物,走到哪儿都能牵动风云。位极人臣如是,落魄为奴亦如是。
还在想,恐怕还要找个侍者来问江衍住处,到地方顾尘拂才发现原来早已有人等候。
“小的江城,见过顾姑娘。”顾尘拂记得,是昨天那个在台下“路过”她身后的。
“你在这里等我,不止为了打招呼吧?”
“那是自然,小的得我家公子吩咐,专门在此等候姑娘。公子说,您一定会再来。”
“你家公子?”
“姑娘昨天问过的。”江城狡黠一笑:“公子名讳正是江衍。”
倒不像想象中的破烂……反而意外的干净整洁。
一个很幽静的小院子,种了许多竹,风一吹就有飒飒的声。七拐八弯匿藏在繁华的金陵城中,颇有几分大隐隐于市的味道。
江衍其人,无论前世今生,初见或再见,都很让人兴味。
“公子说,小姐只要来了可以随时进去找他。小的先告退。”
江城转身离开,留顾尘拂在原地看着“江衍的房门”有些踌躇……
如果自己能够保留记忆,那么江衍会不会也重生了?
可来都来了……
又不是龙潭虎穴,闯一闯又不会如何……
叩门三声,无人应答。
再叩门,依旧沉默。
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轻手轻脚试着推门,竟然真的没有锁!顾尘拂看房间空空荡荡,床上有个人躺着,悄无声息。
不该啊,按理来说江衍应该是很警惕的人才对。
顾尘拂走近,发现他呼吸微微急促,嘴唇干裂,脸色也不对,额头上搁着湿帕子,已经温热了。
莫不是发烧了?取下帕子拿手试了试,确实是在发热。
“江衍?江衍?你醒醒,你能听到我说话吗?”顾尘拂推他不醒,担心他晕乎乎的不省人事烧坏脑子,想着给他换条冷帕子然后出去叫江城。
手刚伸到脸边,就见一双黑曜石一样的眼突兀睁开!
顾尘拂心吓得跳快,还来不及反应,连人直接被带上榻!
两人姿势颠倒,顾尘拂有点被吓到,微张着口想解释但当下境遇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感觉到从江衍身上散出的热度和近距离下彼此缠绕的呼吸。
江衍长发散开,在榻上笼出另一方狭窄的空间,闷头罩着自己和顾尘拂,隔绝空气和阳光,只剩下交汇的目光和交缠的呼吸。
顾尘拂挣扎,将江衍推到一边!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江衍先发难:“你为什么现在才来?”
他嗓子因为发热有些哑,不像前世,音色里的威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现在听来,倒让顾尘拂似曾相识小时候养过的幼猫。
有些生气她不识好歹不来抱,冲她喵喵大叫以为自己很凶,其实色厉内荏一眼叫人看透是在撒娇……
顾尘拂觉得自己真的是昏了头!
前世今生,江衍和幼猫有半点相似么?这人便是落在这斗奴场里斗兽为奴,端得也是虎狮一类的百兽之王。
“你希望我来?你知道我是谁?”顾尘拂存心试探,干脆又把问题抛回给他。如果江衍还记得自己,今世与他相交就要再思忖思忖。江衍其人,拉为盟友固然是绝佳的帮手,但牵扯到前世就会棘手很多。
江衍似是病中精力有些不济,神色怏怏。但眼睛在顾尘拂脸上转了一圈,像是要看进她心里去:“你昨晚托人问我名字,打听总不能白打听吧?”
“萍水相逢而已,你就笃定我会来?”
江衍静静看着她。
时空错乱,按照上一世的命运轨迹,首先在这里发现的他的也不应该是顾尘拂。
可她来了,生生改变了既定的命途。
她来,带着前世的记忆,却不是为了拾回往事。
她是来重生的,拉拢的不是江衍,而是对她有利的盟友。
江衍自嘲,既你所愿,陪你演一遭也无妨。
“姑娘昨夜在看台之上看着我的时候,你的眼睛告诉我,是你认识我。”
江衍笑了下,身子往后仰神色揶揄,表情极为好奇:“敢问姑娘,你是如何识得在下?”
顾尘拂被噎,眼珠子一转就想好了说辞:“昨夜斗奴场斗狼震动金陵,你可算名声在外。”
江衍似是恍然大悟,点头道:“原来如此。”
明明相熟的两个人,却在这里装模作样。一个小心翼翼试探猜测,一个费尽心思掩藏伪装。
可笑!
江衍闭上眼,喘着气一声比一声重。
昨夜历经了一场斗狼恶战,伤口感染。惊愕之下初见顾尘拂,带着重伤却一夜千头万绪难以安眠。
“要不要去请个大夫来看看,我看你还是有点发热。”
顾尘拂看他情况实在算不得好,出声问询。江衍睁开眸子,眼里明白写着:不是萍水相逢吗?还管我是生是死?
何等熟悉的神情。
上辈子江衍由奴隶之身被皇帝陛下一手提拔,入金羽卫成为帝王爪牙,得罪无数人。执行任务九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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