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必用昏,以其阳往而阴来也。”①
往年的新娘只有一二位,抬着一顶小轿送去洛迦山下的府君庙即可。今年不同,因着府君使者的莅临,秉阴阳之数挑选的男女新娘共计有十五人之多。
金乌渐西,鲜红的花轿一顶挨着一顶从周府鱼贯而出,绵延了半条街,一路上吹吹打打,鞭炮齐鸣,人群簇拥在街巷两旁,沉默地看着这桩荒诞又残酷的婚事。
有不少人在暗中垂泪,老翁老妇呼儿唤女之声不绝于耳,眼看着花轿一顶顶路过,徒劳地伸出枯槁的双手,好似要将孩儿揽在怀中一般。
衙役们横刀怒目,雪白的锋刃映着鲜红的光芒,乌沉沉地冷透人心,骇得百姓们倒退几步不敢再上前,泣声亦被唢呐声掩盖。
地面上除了鞭炮燃放后的碎纸,还有许多醒目的白纸,是有人在偷偷抛洒纸钱。一阵风卷过,红纸白钱打着旋儿。
正是喜神在前,丧神在后,前头出嫁,后头哭丧。
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府君庙,花轿满满当当停了一院,即将了却这桩大事,周大奕喜气洋洋好似送女儿出嫁一般,高声喊道:“献三牲。”
下人将羊头、牛头、猪头抬上来,摆放到供台之上。
李持盈无视周大奕恭恭敬敬捧在手上的三注清香,微抬下巴审视高台。
传说中法力无双神威莫测动辄决人生死降下神罚的府君终于露出神颜。
府君塑像坐落在高台之上,阴肃庞然,使人不得不抬起头仰视,分明是泥塑木胎,却依稀能感受到冰冷得犹如实质的视线,似在无声地俯瞰这世间。
这是一座冒着邪气,令人感到不适的塑像。
她的目光停在盘旋的蛇尾之上。
上古凶蛇肆虐,烛九阴身长千里,相柳血含剧毒,腾蛇专食同类,虎蛟鱼状蛇尾……
她在心中一一数过,暗自思忖眼前的蛇妖究竟是传说中的异蛇还是山野中偶得灵机的妖物。
再扫过笔迹粗糙的匾额,便知这庙中神像根本没有敕封,不在正神之列。
淫祠野祀何德何能受她的祭拜?
幽檀袅袅,李持盈并未接过清香,周大奕只能拜过三拜后将香放进香鼎之中。
这一番耽搁,日头更西。眼见着屋中光线变得昏暗,长明灯灯火泛着青光来回摇摆,周大奕的心脏突然“突突”一跳,日落之后,洛迦山邪门得紧,如今新娘已送到,他只想速速下山,打道回府。
“往年的仪式便就这些,上完香后,留下花轿,其余人便要即刻下山,不知仙子还有什么吩咐?”
“若没旁的吩咐,小人便......”
“不急,今时不同以往,还少一件沟通天地的凭证。”她打断了周大奕,并没有回头看上他一眼,面孔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有几分森冷。
节令还在中伏,周大奕却觉得殿中冷极了,更迫切地想要离开,“什么凭证?小人这便去取来。”
“古时娲皇抟土造人,赋血为灵,故而人之精血蕴藏五运六气,是不可多得的灵宝——”
外间一时静极了,大殿里只有周大奕发沉的呼吸声,他悚然一惊,想起使者说过她非人身又安定下来,心想不就是要人血么,随便宰一个便可。
正待招人放血,忽听晦暗中的使者淡声说道:“可是,祭祀这等邪神,便该以同样脏污的血,就以县令的心头之血敬告四方,如何?”
他愣了一下,辨不清使者的脸色,只瞧见她且妖且丽的背影,凛凛然如霜似刀,分不清是人非人。
正在这时,从庙外跌撞进一人,神情亢奋,且狂且笑,行到近前发现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女儿周晏晏,周大奕眉头一跳,顿感不妙。
“晏晏?你来这干什么?”
周晏晏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样,直勾勾盯着李持盈,放声笑道:“我证道了,使者!府君!我证道了!”
周大奕诧异更甚:“什么证道?你在说什么?”
周晏晏如同游魂,“我杀了阿娘,我杀了阿兄,我杀了阿娘,我杀了阿兄,呜呜呜,哈哈哈。”
周大奕大惊,“你疯了?在这胡诌些什么……”
“我要入道了,我要入道了。”
周晏晏笑够了又大哭起来,原本丑陋的面孔扭曲得可怖。
“阿娘眼里只有阿兄,什么都偏着他,她嫌我长得丑,可明明有叫我变美的法子,她却不肯帮我。”
“她宁愿舍了我帮阿兄,也不愿意帮帮我,她太偏心了。”
“我没办法,阿耶,我没办法了,我只能这么做。他们的血喷得到处都是,好烫,好烫,现在都变得好冷好冷。”
周大奕这才看清楚她衣裙上的红花竟然全是血花,一时惊骇得失了声。
“……你,你着了什么魔?!”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两双幽潭一样的目光打在他身上。片刻,空寂的大殿里响起一句轻飘飘的疑问。
“可你还有父亲啊,亲缘不断,如何入道?”
周大奕脑酥脊麻,寒毛倒立,僵在原地。
周晏晏不哭了,也不笑了,转过头盯着周大奕,恍惚片刻,忽然喊他“阿耶”,朝他一步步走来。
“阿耶,我记得小时候我想吃糖葫芦你就把人捉进来整天变着花样给我做着吃,我喜欢喜欢漂亮衣服你就把成衣店搬到府里,阿耶,你最疼我了,你就成全我吧。”
“晏晏,别听她的蛊惑……”
周晏晏的菜刀打断了他的话,周大奕脚下一个踉跄,连滚带爬逃开,厉声喝道:“你,你这个不肖女!你竟敢弑父?!”
周晏晏像是魇住一般充耳不闻,只是不停地念叨着:“阿耶,你也帮帮我吧,我也会记得你的。”
说着举刀又砍。
慌乱中周大奕拎起香案上的猪头挡住沥血的刀锋。
他面孔扭曲,双目如淬毒针,现在才明白这个所谓的女使根本就是不安好心,自己竟然着了她的道。
男女之力本就悬殊,周大奕同他那痴呆无力的儿子不同,一得喘息他便打掉菜刀,将凶器远远踢开。
周晏晏双眼通红,执起尖锐的烛台刺向周大奕头颅,下手之狠辣更胜陌生人。周大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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