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君使者莅临龙应县的消息不胫而走,慕名而来的人越来越多,香堂之外经常有官吏商贾的家眷候见。
周大奕的夫人钱氏近水楼台来得最勤快,每日里早晚拜会虔诚供香,在蒲团上一跪就是半日。
李持盈静坐于莲台之上,五心向天沉息闭目,玉容在纱幕青烟中飘忽,有了超脱之意。其实,她只是不想看见那些各有惨状的鬼魂罢了。
“信女有一子一女,儿子先天不足,有些痴傻,这些年四处求医都无甚结果,仙子临凡就如观音菩萨一般救苦救难,求女使救救信女的儿子,信女愿塑金身,终生供奉香火。"
李持盈张开双目,叹了一口气。
在钱氏身后的,是一个面目枯槁的年轻妇人,她几次掐向钱氏的脖颈都失败了,狂怒的一阵儿,她愤愤地重坐在钱氏的肩膀上。
这一下仿似坐到了实处,钱氏抖了一下,仿似着凉似的摩挲手臂,她肩头的那盏灯火已经很暗淡很暗淡了,只不知为什么还没熄灭。
忽然,那鬼魂像是察觉到什么一样猛地看过来,和李持盈的视线隔着阴阳对在一起。
鬼魂呆了一下,飘到李持盈身侧,张着嘴巴着急地说着什么,待发现她只能见不能听之后,从腹中捧出一团血肉,留下两行血泪,缓缓跪倒,无声嚎哭。
李持盈问钱氏:“你曾杀害了一个女子还有一个未出世的婴孩?”
钱氏如遭雷击,眼神中透着惊惧,“不,我,信女……是她,是她该死!”
这次纱幕之后再没有声音传出,身侧的侍女怯怯说道:“请,请回吧,使者要修行了。”
云雍叩门而入时,侍女颇为识趣捧着水壶出去低着头出去了。
瞧着侍女的身影彻底消失,云雍才汇报起近日的成果,羽衣卫又陆续寻到几个,但都受了很严重的伤,此刻都躲在周府附近休养。
云雍的面孔上没有丝毫喜色,“少卿他,依旧没有音信。”
周大奕势大根深,为了搜寻俊美男女早已将龙应县掘地三尺,就连他也没搜索到裴玄之的踪迹。
云雍急色更甚,“弟兄们陆续在各处留下暗号,少卿没来相聚,说明他要么不在龙应县,要么就是遇到了棘手的事。”
“或许,或许他和钟离珏碰在了一处。”
这正是众人心照不宣的担忧,羽衣卫失落的地方相距不算远,大抵都在龙应县境内。周大奕如此费心搜索美少年,若是见裴玄之或是钟离珏一定不会放过。
然而两个人全无音讯,最坏的结果就是裴玄之和钟离珏遭遇一处,谁也没能活下来。
李持盈心弦颤动,忽而又感受到燥意,却见杯盏之中点水也无,这才记起侍女去打水了,似乎去了有一段时间了。
她平复心境,努力压下这股燥意,勒令自己冷静下来思索下一步的计划。
忽然想到,这许多天来自己似乎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除了府君庙外,民间并无他的私造之像,人们敬畏他,却并没有家家户户祭拜他。
钟离珏以采补修行,又是妖镜之主,而那所谓的府君酷爱娶亲,又神秘飘忽,会不会两个人本为同一个人。
想到这,李持盈摊开一张宣纸,凭着记忆勾画起来。不多时纸上出现了一个风流俊俏的男子,眉眼中的多情尤为逼真。
云雍惊讶道:“凶犯钟离珏?”
“将画纸悬挂在醒目之处。”
晚间,周大奕照例来禀报搜寻新娘的进展,一进门就看见了墙壁上的画像,连着看了几眼。
李持盈问道:“画得如何?”
周大奕斟酌了一下措辞,“想不到使者还精通丹青之道,下官不擅丹青,却也能看出来使者笔力流畅,将这男子的意态描摹得入木三分,虽不曾见过真人,但却像是真人就在眼前……”
周大奕常年敬奉新娘对府君像最熟悉不过,而他只夸画工,却对画中之人没什么敬畏。
李持盈心中有了数,对他吩咐道:“府君想要这画中人,你需得尽快寻得他的下落。”
最后又加上一句:“死生勿论。”
周大奕捧着画像惶恐退下,身后有几道黑影飘忽而过。
李持盈对她们视如不见,径自穿透她们的身躯,推开窗子。
因是她的住处,外面很清静,廊上没有闲杂人走动,只有羽衣卫在轮流值守。
风灯在夜色中轻轻摇摆,撒下一团又一团暗淡的光影,不多时,灯笼下,池塘里,柳树底,渐次冒出一个又一个狰狞可怖的影子。
他们齐刷刷地看向窗边的李持盈,无言地静默着。
区区一个县官府邸,竟不知埋葬了多少冤魂,举目望去乌压压一片,似在整座府邸上笼罩了一层厚重阴云,令人心头压抑。
云雍似有所感,突然打了个冷颤。
*
夜深了,院门即将上锁,可是六妮儿还没回来。
豆子焦急地向外张望,见小厮即将落锁,连忙说道:“等一等,还有人没回来。”
小厮扫她一眼:“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随即“咔嚓”将门锁扣上。
六妮儿和豆子是同村,性子腼腆柔弱,两个人一向最亲近。
六妮儿不会无缘无故夜不归宿,豆子连连询问同宿的人有谁见过她。
大家伙儿摇头:“她不是在使者跟前伺候吗?”
豆子担忧道:“可我从使者的院子回来时并没有看见她。”
“兴许是被使者派去做别的事了,放心吧,使者会保佑她的。”
说完这话,女子双手合十祈祷一番,虔诚的样子不像是做戏,竟像是真当李持盈是仙子下凡,救苦救难了。
豆子提心吊胆等了一夜,第二日院门一开便早早跑到李持盈的院落打听,谁料没人见过六妮儿。
云雍还奇怪,“她不是打水去了吗,怎么还未回来?”
豆子拔腿就往厨间跑。
厨娘正在洗锅,听到她的询问,头也没抬,“找不到了,别找了。”
这话没头没尾的,似乎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内情。豆子一个劲儿地央求,厨娘这才说道:“你看这厨里的人有什么一样的地方?”
来来往往的人穿着粗劣的下人服,个个神情麻木,若说一样的地方,似乎都是一样的老,一样的丑。
“你说对了,就是又老又丑。你再看看进进出出的丫头们,哪个长的周正?”厨娘添一把柴禾,灶台里的火更旺了。
豆子看了一圈,发现周府真的没有长相漂亮的下人。
厨娘叹口气:“这就对了,大娘子最不喜欢漂亮的女子,我记得你说的那个女孩,她有一双又明又亮的眼睛。”
豆子仍是一头雾水,但是厨娘却不肯再多说什么了,隐约觉得这事或许与周大娘子有关。
周大娘子的院子很吵闹,几个婢女战战兢兢退出来,其中一个用手背抹去额头的血迹。
两个下仆拖着席子,席子那头露出几缕干枯的头发,直奔周府后门。
豆子有了不详的预感。
席子在转角处一卡一颠,露出了六妮儿苍白的小脸。
*
豆子红着眼眶,浑浑噩噩走进来,李持盈微有诧异,就听她嘶哑说道:“阿姐,这里的人全是恶鬼!”
李持盈吃了一惊,以为她也看到了遮天蔽日的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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