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多年前冯姮远嫁昇阳,以冯广年为首、扈从而来的冯姓旁支,在征和、永平两朝发展为新贵,又称“昇阳冯氏”。
元璟唇角浮起微笑:“阿旭过虑了,今日在上书房,陛下的反应实在机敏,他不可能一直都只有六岁。”
元旭眉头紧蹙:“连隐蝠卫外两卫都给金州军自己选了,哪里机敏了,分明是退让……”
“对啊,金州军可以掌控两卫”,他两眼一亮反应过来,“平南侯府同样可掌控两卫。”
元璟的笑容愈加意味深长:“也可以这样理解,不过阿旭,你莫要太执着于隐蝠卫,那不过是一个称号。”
“照此说来,陛下已有对策”,元旭唇角微扬:“当今陛下之圣明果决,当真不逊其父。”
“这才是我真正担忧的啊”,元璟忽地显出淡淡忧虑,“长眼睛的可不止咱们,今日崔久安不过一时得意忘形,等他回过味来不堪设想……毕竟才六岁,若学不会韬光养晦,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元旭叹了口气:“六岁孩子,没爹没娘、天天被一帮权臣欺压……”
元璟盯着他:“有你时不时关怀宽慰陛下,也还好……大翊历朝历代,哪个坐稳王位的国君不是这样磨练出来的?”
元旭又垂眸沉吟:“崔氏跋扈至此,咱们真的只能听之任之,一味退让?”
元璟苦笑着摇头:“去年的昇阳、北疆之战,满朝武官之中的中帐之才已不剩几个了。事实上,就连崔久安都不够格,最能征善战那批人,全都跟随承赟去了北疆,被北宛骑兵拖住了。”
“如今想来,怕是崔氏那时候打灵昌根本没尽全力,否则灵昌哪能撑这么久”,元旭喟然长叹,“苻洵这一招也真是毒辣,占领翊东三十多城,阻断南北。用北宛拖住我方战力最强的骑兵,再自西向东逐步蚕食。”
“我如今羡慕的,却不是荣国有苻洵这般天才战神”,元璟也长声叹息,“还记得么?金州军拖住灵昌那几个月,苻洵迟迟不回援,苻沣非但没有问罪,还想尽法子给他运送粮草。”
元旭神色黯然:“他们君臣、兄弟,一个敢放权、一个不恋权,竟比大哥和四哥配合得更好。”
元璟:“如今朝中内忧外患,不宜擅动,只能韬晦、等待时机!”
元旭:“等?”
元璟点头:“冯太后是昭王中宫,又极擅长恩威并施、平衡势力,陛下是庄王嫡长子,二者名份出身都占了正统。崔氏只是势大,还未一手遮天,只能拿别人做筏子、不敢过分擅专。”
“他们再是拥兵自重,能完全掌控的也只有金州军和那几个中等世家,最多捞些好处翻不了天。陛下总会长大,只要堪堪维持如今局面,不使崔氏得寸进尺,再过上几年赢面还是很大的。”
缓了缓,元璟总结道:“咱们眼下最好以不变应万变,休养生息、厉兵秣马,等陛下长大,等崔氏不断犯错落下把柄,等新一代武将成长起来。”
元旭唇角勾起,声音冷得像冰:“九叔,莫忘了荣国几十万大军、夜夜枕戈待旦。崔氏又不是死的,安知会借机发展多少势力?攘外必先安内!”
元璟笑着摇摇头:“水至清则无鱼,让他们得意一段时间又怎样?冯太后那边……论权术政斗的水平,你信不过我们,难道还信不过你的嫡母?”
他忽然定定注视着元旭,眉头微蹙,“阿旭,我记得你从前并不这样偏激?”
元旭双手紧握成拳、微微发颤,唇角扬起一抹讥诮:“我从前也并没有家破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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迁都阊江之后,幼主元承祎临朝称制,冯太后再度垂帘听政。
崔久安在大朝会上奏报,自永平六年八月到永嘉一年冬月,长达一年半的战火延绵。翊庄王、褚太后、西三营诸将领、武氏满门战死,其碧血丹心当立传修志,激励军心的同时、表当世及万代千秋。
这一年半的战乱,冯太后失去了亲子、嗣孙、儿媳,幼主失去了生身父母,激愤之余立时准奏。至于文武百官、包括寒门入仕从军的那些,谁还没几个亲友死在战火之中?
于是,此言一出,全国莫不风从响应,集贤殿开始夜以继日编撰《英烈本纪》。
当时出言反对的,只有丞相元璟,他也并未想得更深,只是听闻有许多战死之人未寻到尸首,期待他们还侥幸存活,不愿就此匆匆盖棺定论。
立传修志如火如荼,舆论是一把点燃了却无法控制的火。
考据、探究、顺藤摸瓜捋清那些驳杂的关系网。修着史传,一些在以往心照不宣、却都被疏忽掉的事实,一览无余展示在公众眼前。
人无完人,金无足赤,再惨烈的殉国、再伟大的英雄,也经不起纤毫毕现地考据。
谋弑庄王的北宛汗王,是冯太后母族亲侄。所幸,冯太后在大朝会之后立即冷静下来,旋即命人暗中宣扬延恩侯冯睢遇害始末,并及时裁减昇阳冯氏的爵位食邑,才堪堪保住冯广年的卫尉卿之位。
为国战死的元晞,其妻姜嫣在昇阳守城战时携子出逃、自立为王,未能北上的姜氏族人皆被排挤出朝堂。
好巧不巧,平南侯元旭之妻宣菀,是通敌叛臣宣正浩之女。早在两年前宣氏叛变之时,元旭去冯太后、褚太后和烈王面前陈情,拼着前程断送,才保住发妻性命。
然而,延光一年上元夜,他与宣菀上街观灯,巧遇一群文人集会,夫妻均被唇枪舌剑、群起而攻之。
宣菀对拖累夫君深感愧疚,次日清晨元旭上朝之后,她支开所有仆婢、悬梁自尽。
元旭兢兢业业、拥立新朝,只换来家破人亡。
这场编撰修史,最终演化为对其它大小世家的舆论倾轧,造神变成了毁神。在这一年半战争中,居功至伟的昇阳冯氏、姜氏、平南侯、滬南大小家族,被翻出来大小干系牵连、声望毁半。
几乎未受影响的,就只有崔氏和褚氏。
崔氏久居深山,对外一直是耿介纯臣,征和十九年崔夫人谋反,崔氏大义灭亲、迅速与之划清界限,就连元昙也一并疏远。得以在这沧海横流的混乱世道,微妙地游离事态之外,寻不到什么致命错处。
于是,在满朝群情激愤、口诛笔伐中,崔氏反而声望日涨。
至于褚氏……
元旭拿出烫好的酒,给元璟斟满、再倒给自己一杯:“我有一事不解,崔氏为何偏要扶持褚氏,莫非真像私下传闻的那样,司南侯出身金州?”
“莫要妄加揣测”,元璟神色如常浅酌一口,“阿英身后美名远扬,褚氏是陛下的母族、又在朝中根基不深,为名为利,都是极好的控制对象。”
元旭怀想片刻,叹了口气:“若四嫂还活着该有多好,她在军中和滬南的影响力极大。大哥和四哥没了,我想最能控制住局面的人就是她。”
“此话莫要再提”,元璟笑容苦涩,叹息道,“当年褚氏在朝堂什么样你又不是没见过,庄王还在尚且如此,失去庄王支持,她不被那帮老家伙活吞就该烧高香了。”
元旭目光灼灼:“她哪有那么弱?何况崔氏眼下正扶持褚氏,她若回来与咱们联手,未必没有……”
“所以崔氏绝不会让她活着回来,她若回来,褚氏就该被弃子了”,元璟冷笑,“毕竟崔氏需要的是一面招牌,不是实实在在控制局面、克制自己的人。何况眼下这物议纷纷,她若回来还不知会被骂成什么样。”
元旭垂眸半晌,不知在想什么,许久才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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