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娑利姌家中,只有厨房亮着一盏小灯,保温机也开着。
池泷瞥了一眼,抱着林息往二楼走去,将他放在自己的床上,去隔壁找了一身林息的衣服给他换上,换衣服时池泷特地多看了一眼林息的后颈,有一个浅浅的牙印。
她不禁自嘲地笑了声,这次如果不是林息及时推开自己,还不知道自己下意识能做出什么。
自己也换了一身以后,池泷将两人的头发迅速吹干,才抱着林息沉沉睡去。
失去意识前,池泷混沌地想,就抱这一次,只此一次。
疾风骤雨仍在窗外兴风作浪,玻璃花了一片,看不清外面的黑暗。室内,本不应该产生任何联系的两人相拥而眠,室暖如春,并不炎热也并不冷淡。
第二天照常醒来,池泷一睁眼就看到林息在怀里静静注视着自己,眼神清亮,估计醒来有一会儿了。他抚摸着池泷的脸颊,轻声问道:“睡得好吗?”池泷点点头,本来她以为昨晚的片段会在梦中闪回,却一夜无梦。
“那就起来吧”,林息坐起,转身下床前却被池泷拽住胳膊,他回头,池泷定定地看着他平静的样子,张开嘴却只能发出像摩擦砂纸一般的声音:“哒……”,池泷愣了一下,没料到如今的情况,昨天也不记得嗓子受过伤啊?
再次张了张嘴,仍旧难以发出声音,无奈池泷只得放弃说话的意图,能用眼神示意林息等一下。
好在林息能从她充满表达欲望的眼神中看出她的想法,于是他耸耸肩,干脆面对她盘腿坐好,看起来有些无奈,揉揉眉角说道:“只是觉得吃完饭再告诉你也不迟”。
池泷轻轻攥了两下他的胳膊,才听林息继续说:“你听说过‘飞燕’组织吗?”
眉峰紧皱,池泷下意识嫌恶地皱眉,怎么可能没听说过呢?这可是现今星联的通缉要犯组织。
这个近些年刚崛起的omega极端平权组织,他们的标志是一束艳紫的飞燕草。
同样是为omega平权斗争,和林家不同的是,这个打着“omega平等、自由”正义旗号的组织,多数时候更倾向采取各种残暴手段以实现目的。
正所谓说一万不如做一点,其实池泷并不排斥改革过程中应有的雷霆手段。
可从成立到到现在,飞燕的手段已经逐渐超过某种限度,一开始只是对不支持omega平权活动的王公贵族暗中刺杀,后来在各种公开场合引起大大小小的骚乱,最近几年,竟然一度变为无差别谋杀alpha及beta市民,现在已经基本成为社会公敌。
但飞燕十分神秘,他们有组织地进行一次次的杀戮,高调地多次认领死亡,却从没被人抓住过小辫子。
王室曾出兵强势抓捕过,一是他们大多身手极好难以抓捕,二是俘虏在抓捕当场就会自绝而亡,导致至今为止公开的所有信息就只有:他们的组员ABO都有,却个个铁血无情。
曾经池泷也赞叹过飞燕,觉得他们就和林家一样,有勇气和责任,可后来的草菅人命让池泷意识到这个组织并不纯粹。
不珍惜人命的人,又怎么会为别人拼命?
可让池泷不理解的是,这样的一个组织,在星联中却仍旧或明或暗地拥有不少支持者,遍布不同阶层和地区,这或许才是它难以被抓住的根本原因。
“那就行了”,林息继续说道,“曾经陛下怀疑过飞燕和林家的关系,为此我父亲还特地登报表明过立场。毕竟这样秘密又嗜血的组织,无疑是对陛下的一种挑衅。几天前王宫的线人传来消息,说在乔城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于是我父亲便派我前往这里。”
听到这里,池泷忍不住瞪大眼睛,随即又疑惑这么大的事就派了林息一个人来?
似乎是看出池泷的不解,林息轻蔑一笑后说:“这不重要,本来我不想接的,只是正好我也从别的地方听说你也在这里,便来了。却误打误撞,昨天知道他们竟然藏身在废弃封闭的工业区里。”抓住池泷的胳膊,林息变得严肃起来:“一开始我并不想将你牵扯进来,却没想到你还是发现了。”
林息同情地看了池泷一眼,可她并没在意,“八”字状的眉头和黑白分明的眼神,赤裸裸地就是在问:“你怎么知道是实验室的?”
“哦,线人说的,我悄悄混了进去,看到他们在用人体做些什么,更加确定线人消息的可靠性,”说到这,林息也忍不住皱眉,他下床从昨天的衣物里掏出一个硬质的徽章,上面是那束传说中的飞燕草,“我只是利用了那名线人的身份而已。”
想起昨晚看到的那个alpha男性,池泷眉头更紧了,林息叹了口气:“原本我是打算得到信息后就带你快速离开的,可你昨晚已经撞破他们的事,所幸这里的飞燕大多是实验人员,保安数量稀少,可能他们也没想过这么偏远的星球和偏僻的地角还会有人来吧。”
“说来也巧,那个实验室严密得很,偏偏就昨晚逃出来一个实验品,偏偏又让你遇到了,有时候真的是奇怪的倒霉,”林息脸上写满了无语,“我把实验品送了回去,也算是保护了样本,但总归是打草惊蛇,这么大的基地,武装力量又少,估计他们会选择尽快撤离。”
说到这儿,池泷感觉面前林息的表情逐渐变得坚定,“我还能再稳他们一会儿,但最迟明早,我们必须离开。”说完,林息起身径自洗漱出门,似乎并没有预期她今日会出门。
目送林息离开没有动弹,因为不能说话,池泷也没法告诉林息,明天央星会来人接管乔城,可奇怪的是,林息似乎并不知道这个消息?他没有跟央星互通有无吗?
但现在的身体情况可能不太适合多动脑,池泷只觉得四肢有些疲软,她忽地想起来,或许是因为昨晚的呕吐,导致自己咽喉那里极为难受,到现在还说不出话。
这是二十多年来不曾有过的情况,要知道alpha的身体自愈速度极快,非致命伤口对alpha来说基本和没受伤一样,这是池泷在这里长大以来第一次体会到陌生的无力感。
挣扎起身,池泷缓缓下楼,没见到林息的身影,从保温机里取出留好的饭菜,忍着喉咙的难受勉强咽了几口,难受又转化为绵密的疼痛,让她烦躁。
望着窗外明媚的天气,她想或许出门走走还能分散下注意力,连桌上留下的字条也没看。
央星、乔城,居民、飞燕,黑兜帽、雨夜,埃德尔、索尔。
一切都那么混乱,又那么清晰地串联到了一起。
然而她突然不想思考任何问题、也不去纠结各种事情,就想一个人静静地呆会儿。
眼神麻木地掠过本来应该觉熟悉的景色,大脑却告诉她这好像是第一次见到,没有任何回忆。
干脆放纵身体带着大脑,随意游荡,池泷霎时从陌生的无力感中解放出来,重新感受到一点轻盈自由,好受多了。
不知道游荡了多久,等回神时,池泷竟然站在养老院门口。这是池泷除了工业园区外唯一没到过的地方,上次还被拒之门外。她苦笑,潜意识里她还是想来这里。
这次门轻轻一推就开了。
慢慢走进大厅,除了几盆绿植外,没有其他家具,脚步声在这里清晰地回荡。
继续向里面走去,池泷打量着四下的环境,通过左边的窗户,能毫无遮挡地一眼看到月轨公墓的石碑。
池泷好像明白她为什么要带着自己来这里了。
大厅的尽头是一座双边阶梯,尽力忽视喉部不时传来的难受,池泷逐级而上。二楼是一条走廊,一眼就能看到尽头处的大座钟,钟锤没有摆动。
走廊两边各有许多房间,透过紧闭房门上的小方窗朝里看,都是一模一样的家居摆设,连床上的床单都是一模一样的平整,几乎看不出来居住过的痕迹。
走到座钟跟前,池泷才看清虽然钟锤已经停摆,但时秒表针却还在勤劳地继续走动。
十二个数字分别与表心以一条粗黑线链接,纯圆的表盘被分为均等的12份。
多么简单的解密。
伸手将早已停摆的分针拨到数字2处,不出所料,座钟后面看上去极为普通的墙壁逐渐显示出一个长方形轮廓,紧接着向旁边退去,静静地露出一条黑暗的甬道。
侧身进入通道,两侧壁灯迅速亮起,池泷往前走了几步回身看,暗门早已静静地回复原样,哪怕自己从里面看,也找不到任何门缝的痕迹。
多么熟悉的场景。
转身往深处走去,明明通道中能清晰感受到流动顺畅的空气,可或许是因为喉咙仍然难受,池泷觉得呼吸逐渐紧绷。
随着最后一盏壁灯亮起,一扇铜质把手的红木门也出现在池泷眼前。心中颤了几颤,池泷深呼吸,手掌扶上门把却迟迟难以按下。
她想,明明自己在看到那片公墓时,便大概猜到了这一切的真相,为什么还要再多看一眼?
但下一秒手却像脱离了大脑的管控,突然旋转把手推开了房门。一片暖黄和煦的灯光撒下,池泷下意识抬目逐光,看到了顶部的七级水晶吊灯,巨大的形状似乎占了这个房间高度的三分之一,层层叠叠的晶体正熠熠生辉。
随即整个房间的景象展现在池泷眼前,四面墙上,除却那扇木门,每一处都被分割为等大小的方形,正好可以搁下一个个圆肚圆顶的葱绿莲纹瓷器。
“蜂窝墓地。”池泷脑海里闪过这个词汇。她走近一个罐子,果不其然,看到上面贴着“杭如意,omega女性,享年34岁”的标签。
这些小方格,最高的一层正对着吊灯的中层晶体,是池泷用力蹦跳也难以企及的高度,可能连平时维护也需要飞行机器人的帮忙。
数不清的罐身在暖光下泛起赫然不同的冷辉,似乎宁静祥和,又透着漠然冰冷。
只是,整整四面墙。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池泷仍旧觉得难以回神。果然如她所想,这里是月轨中另一批不被纪念的牺牲者,或者说大多数omega的墓地
“好多,”站在原地打量着四周的池泷脑海里只有一句话,“原来,有这么多。”
在自己被自己带到这里时,池泷便已经意识到“守墓人”的含义了。
或者说,来之前,她就已经意识到了。
从郝警官给的那副乔城游览图上看,养老院的附近,正好是纪念公墓,因此在地理位置上,养老院的人确实是月轨的“守墓人”。
而走进养老院的大厅,从窗口看见那座公墓时,池泷却突然想起,自己在公墓中见过的那群牺牲者中,唯独没有出现过一种性别。
大多数人会下意识觉得,月轨这样庞大的工程,只有alpha和beta是理所当然。诚然,这两种性别也确实因为他们大多数天生力气大而占据前线工人的绝大多数。
但池泷自己的经历也好、于行止那本日记的记载也好,都说明这种理所当然,并不完全适用于没有性别分离政策的乔城,比如:拥有探索矿藏能力的乔郦omega。
这也正是娑利姌会拥有那样一把探测仪的原因。
而现在,匮乏的人口、暗地里的建筑,还有那把仅存在的无记录探测仪,池泷想,似乎很轻易就能得出omega参与过月轨这件事是禁忌的结论。
还能是谁的禁忌呢?那列定时来送“垃圾”的火车实际上载着的,是警告、还有轻蔑。
抚上冰冷的罐子,池泷忍不住仰起头盯着那个款式过时却依旧闪耀的吊灯,眼睛好像受到刺激,眼前变得有些模糊。
听见身后富有节奏的“咚、咚……”声传来,这一刻她心中反而多了点释然,声音在身后不远处停下,那个声音听着比上次还要中气不足:“竟然真的有神……将你送了来。”
胡言乱语虽然不解其意,但池泷更关心的是另外的事,她刚要说话,忽地想起自己早已失声,下一秒却又听见自己消失了半天的声音,听起来比想象中平静:“那场坍塌真的是事故吗?”
潜意识里,池泷还是更偏向于他们。
可能更早,早在自己来到乔城发现这里的人比想象中还要苟延残喘时,自己就已经有所偏向了。
这是人对于弱小一方的天性。
所以池泷一直在努力让理智占据上风,尽管消息来源单一,她也尽量不去被眼前的情形、心里的声音影响,资料库也好、这方墓地也好,她都愿意给央星找一个借口。
直到昨天,她看见那件黑色的兜帽衣物、想起郝警官最开始对自己“晚上关好门窗”的叮嘱,她第一次感觉到愤怒:什么样的恨意,能让这些老人引狼入室与飞燕合作呢?
进而她想:什么样的迁怒,能让央星对一城的普通百姓暗暗赶尽杀绝呢?
刀没落到自己身上永远不觉得疼,和其他人一样,明明知道央星的作为可能仅仅是面子上的人文关怀,有过怀疑、有过不忿,但更多时候还是想着:至少能保障他们的基本生存啊。
只有当亲眼看到时,才震惊原来这样的刀子落下来比想象中还要疼,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无形杀戮。
但仔细想想,似乎也很轻易都能想到,这些刀板上定好的鱼肉,这些热爱这座城市的人,难道就从未和自己一样想过要央星网开一面吗?这么多年真的一点努力都未做过吗?
或许做过了,但能打败大象的蚂蚁是蚁群,这里的人早就难以成群,这才选择了与虎谋皮。
“咳、咳咳……”熟悉的声音响起“我们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市长,于行止,就在你身旁墙上第三行第五列的格子里,那里视野最好,能看到整个房间。他的伴侣陶至,还有艾达,相信你已经知道艾达了,也在他旁边。”
池泷没有回应,老人也不慌不忙地继续道:“行止很早就说过要卸任市长,想用自己的功劳和名誉,换取乔城的安宁。反而那时我们觉得凭这么多人的力量和牺牲,如何能随便地就让那群贵族将那些实打实的功劳抹杀呢?”
池泷转头看向老人,比上次又消瘦了许多,他冲池泷微微笑了一下:“只要一个平常的早晨、一群带枪的人。omega单独分为一堆,剩余的人是另一堆。在那个矿坑前面,眼睁睁看着那些人把一群omega被带进矿坑,这是一种无声的威胁,持枪者守住洞口,剩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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