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夜里的偷袭,恐怕正是严骁成为金可汗后筹备已久的第一次猛攻。
九死一生。
九成胜率是严骁。
剩下一成是傅柏川活下来的概率,不论输赢。
林羿礼走出走出屋子,站在中庭的廊上,眺目望去张灯结彩,还保留着葬礼时被涂红的景致。
灯笼也好,彩条也罢,全是白色涂红了的。
红不红又白不白的,不伦不类,反倒透着一股披着喜事皮的怪异悲凉感。
呼啸的冷风猛烈扫过庭院,纸灯笼脆弱的表面扯动出脆弱的啪啪声。
啪嗒——
林羿礼亲眼瞧着一个纸灯笼被吹得散了架,叠在地上。
士兵的鞋子踩上去,恰好摔了一大托血块在灯笼皮上,把红得不彻底的白灯笼外壳彻彻底底染红。
林羿礼看向那位士兵。
那人身上的盔甲早就从铜色变成红色,盔甲上血淋淋的爬满了血块,像是爬山虎一般紧贴他身上,擦不掉得用铲子来。
那人胸口的胸甲上破了一个巨大的洞,鲜血便是从其中摔下的。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蔡金玉上前迎他,搀着人往里走:“将军呢?”
对方捂着胸口痛苦得抽气,一边摆手一边大嚷:“将军让我回来递话,能走的赶紧走!别留在这里。”
那人的眼睛突然看向林羿礼,指着他大喊:“将军偷偷备了一批车马在城外,您快点离开!”
林羿礼的心猛地提起来,“他人呢?”
对方不语,只一味强调:“再拖下想走就走不掉了!”
蔡金玉立刻明白情况危机,二话不说拉住林羿礼的手,领他向外走去。
林羿礼却强行甩开那只手,退了两步。
“等城门一破,就什么都没有了!”受伤的士兵还在门外大嚷。
蔡金玉也一同附和催促:“将军已经在用命为您殿后了。”
林羿礼回过头,审视了一圈将军府中庭的模样。
“我不能走。”林羿礼得出结论:“不是为了傅柏川。”
林羿礼忽然走进将军府的更深处,他循着记忆闯入将军府最大也是最空旷的地方,练兵场和刑场相连的空地上。
本该荒芜无比的相连的空地,此刻却挤满了人,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熏得人头昏脑涨、眼睛发红。
只是护卫金州城内的兵营里伤员都多得没处去,不敢想驻扎在金州城外的兵营已经死伤多少。
但林羿礼知道这个数字,他不久前才看完名列。
一千八百人,现在只余五百。
那些参加过劫刑场的高举挥舞剑刃,无惧李绥一王权的意气风发又血气方刚的男人们,那些活生生的人已经不剩多少。
甚至,参与过林羿礼葬礼,把林羿礼这死而复生响当当的名号报出去,恐怕也没剩下几人知道。
“转移伤员。”
林羿礼紧急下了命令。
将军府挨着城门,如果城门破开,那么这些伤患连逃亡的机会都没有。
同时,林羿礼站在刑场的高台上,大喝道:“想逃命的现在可以立马走人,不要犹豫的逃,我不会因为你想活着惩罚你,我会帮你。”
“将军在金州城东门外备了车马,谁想走我现在就让人带你们去。”
林羿礼的声音落下,台下人声音窸窸窣窣,好半晌没有一个人敢走出来直面林羿礼。
但是“活着”的诱惑并非谁都能拒绝,再众人沉默且沉重地喘息声里,有一个步入中年的男人走出来,他举手向林羿礼示意。
有人嘲笑那男人,高声斥责那男人,甚至已经有石头木棍冲他砸去。
林羿礼立刻抬手制止,将所有的声音压下。
“金玉带他走。”
蔡金玉应下,冲男人使了眼色。
林羿礼再一次环视一圈,严肃地斥问:“还有谁?我只问这一次,想活着从不是一件值得嘲笑的事情。”
若说想活着,林羿礼自认是这群人里面最想活下去的。
有了破窗效应,人群里又零零散散地走出几个人。
凑了约莫五六个人的小队后,蔡金玉把他们全部送往金州城外。
接着林羿礼着手转移伤患,从黑夜到黑夜,他提前在金州城外踩过点知道城里哪一角距离城门最远,离京城最近,所以组了一个几十人的小队后开始轮轴转运送伤者前往新地方。
“公子,我们也能帮得上忙。”
曾照顾过林羿礼的丫鬟们突然出面。
林羿礼看见这几张熟悉的面孔后心底一惊,皱着眉头连连摇头,冷声斥道:“你们该走的,为什么要留下?”
“我们本就是将军收留的孤女,离了将军府还能去哪?”一个丫鬟手里端着一碗正热乎的汤,勺子捧在碗壁擦出铛得一声。
另一个女孩立刻接了话:“再说,我们留下来也能帮上忙呀!”
姑娘们把袖口挽起,鸭绒似的雪花掉在黑发上,像花似的。
林羿礼一句话只说一遍,对方留意已决后,他顺手全都使唤上。
连他自己都因为整日的两边地方奔波,又加上身体本就脆得跟水缸表面一层薄薄的冰似的,不止一次的摔倒在地,看着身上一块青一块紫又很快爬起来,面无表情地照常做事。
一日时间,将军府里走空了。
府上的值钱东西被林羿礼全散给下人们,让他们若是能活着就拿去当了好好过日子。
偌大的将军府里,竟只剩下萧瑟北风卷过地上枯枝碎瓦,枯树早就被厚雪压垮,地上的草木不争气地深埋冻土下。
临了一抹墨蓝色的人影伫立在长廊下,林羿礼同这满园的死物别无二致,他也早就死在这里,本该埋在这一场大雪里。
深黑的夜被汹涌的火光撕破,林羿礼转头看向火光,但黑暗里已经有人率先冲到他身前,身体像一座山压下来,沉甸甸地垮在他肩上。
“你穿我送你的衣服了。”
这是傅柏川今天同林羿礼说的第一句话。
闭塞的鼻音,沉重的呼吸,和扑面而来的血液腥臭,都昭示着傅柏川身负重伤。
林羿礼抬手小心翼翼地搭在傅柏川的后背上,掌心却沾上了无数温热的黏腻液体。
不可能是水,只能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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