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轰鸣。
如今刚未时,但天色已经像是到了酉时,暗沉沉的。
长风趴伏在地上,恐慌如潮水一样向他涌来,几乎要把他吞噬了。
“不会的……”
他从尖叫变成了喃喃自语,口唇不住颤抖。
为什么会这样。
是哪里出了变故。
长风的脑子乱哄哄的,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满头白发垂落。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下一刻,他的动作一顿,瞳孔收缩。
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他手背的皮肤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丝龟裂,皱巴巴的,失去了弹性,有如一个垂暮的老人。
“啊啊啊。”
他怕了,他怕极了。
这一切都是真的!
反噬真的来了。
长风在地上连滚带爬,破碎的道袍上头,又是血又是泥,满头白发毛毛躁躁的团作一团,狼狈不堪。
“真人!”
晋王回过了神,连忙问儿子道:“云儿,这是怎么回事?是东厂干的?”
这么短的时间里,把人折磨成了这样?晋王惊疑不定。
他下意识地去看坐在那里的沈旭。
沈旭嗤笑一声,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衣袖,剧烈搅痛的心口让他几乎说不出话来,后背冷汗淋漓,但面上除了略显苍白没有任何变化。
“沈督主真是好手段,逞威风逞到我王府……”
“王爷。”
晋王妃后怕地喊住了他,解释道:“刚刚打过雷后,就、就开始了……”她语带颤意,“他、他、真人的头发突然就变白了,脸、脸也是。”
她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发生。
王爷到底是招惹了什么妖道?
王妃本来还指着长风救儿子,眼看着他连自己都救不了,也顾不上别的了。
东厂是来抓妖道的,王爷别再为了这个妖道惹了东厂!
“脸?”
王妃这么一说,晋王连忙扭头去看,长风也正好抬起头来。
这一看,晋王吓得连退了几步。
长风四十余岁的年纪,从前瞧着不过三十出头,晋王都比他显老,而现在,他脸上出现了一条条深深的皱纹,皮肤干涸,脸颊垂下,须发皆白,说是七八十岁都有人信。
长风眼神惶惶,他趴坐在地上,他看着晋王,仿佛落水之人看到了漂浮在水面上的一根树枝。
晋王:“!”
晋王咽了咽口水,抢
步过去。
周围的番子用眼神请示了一下乌伤,见他没有说话,便退开了半步。
晋王把他扶了起来,情真意切道:“真人,本王这就给你请大夫……
“大夫无用,这是反噬……长风动了动嘴,艰难地吐出了这几个字,在歇斯底里的大喊过后,长风嗓音沙哑粗嘎的如同老翁。
反、反噬?!
晋王的心头一紧,吓得差点没扶住人,一句话都说不全:“是、是……为什么会、会会……
长风也想知道为什么,到底是哪里出了变故。
“咳咳。
长风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逐渐衰败。
他修道资质卓绝,是上虚观百年难得的,无论任何术法符箓,他都能一点即通,就连几乎失传的祝音咒,他都无师自通的学会了。他三十岁入世修行,雄心勃勃,想成为大启国师,他深信自己志在必得。
可是,国师云城真人只对他说了一句话:“天命不佑。
呵。
天命不佑?
所以,他用十年前黑水堡城的那场法事,证明了他可以凌驾于天道之上。
天命由他所定!
他不甘心,不甘心付出的半生心力,就此功亏一篑!
“会、会反噬?
晋王终于结结巴巴的把话说完了。
他慌到不行,舔了舔干涸的嘴唇。
反噬。
晋王若是从未见识过反噬,也不至于怕成这样。
偏偏,他亲眼瞧见了儿子的模样,那副人不人鬼不鬼,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样子,他是真的怕了。这些天,他无数次反悔,当年不应该让儿子来贴那些符,早知道,他就随便找了一个下人来做。后悔归后悔,心痛归心痛,可是,现在发现长风竟然也受了反噬,这种心痛变成了恐慌。
下一个,不会轮到自己?
“为什么?
十年前明明顺顺利利的啊。
长风又咳了几下,费力地说道:“殷家女,死了。
“阵法失败了。
阵法会失败,只有这一种可能。
殷家女?
死了!?
沈旭猛地一把捏住圈椅的扶手,手背爆起了青筋,他手臂的肌肉崩得紧紧的,几乎要把扶手折断。
姐姐她,她、她死了?
这个可怕的念头打乱了沈旭一向的冷静,又或者说,因为世间没有什么能让他在意的,哪怕再疯,杀得再狠,沈旭也从来不会失了这
最后一份的冷静。
沈旭心口搅痛,喉咙里泛起一股血腥气,有如鲜血翻滚,几乎快要喷吐而出。
“督主,殷家姐姐,交给我。
声音在耳畔回荡,那双凤眸明澄,清澈可见底。
沈旭硬生生地压住了口中血腥,他慢慢放开圈椅的扶手,转而捏住了小玉牌,玉牌冰冷,顺着他的掌心把这股子凉意带入心底。
“去太清观……长风虚弱道,“找、找观主。咳咳。
“好好!
晋王的生死荣辱是和长风绑在一起的。
他绝不可能放弃了长风。
晋王正要叫长史和谢笙一起过来扶长风,沈旭嘴角一勾,有一抹让人胆寒的笑意:“晋王想把人犯带去哪儿?
他的语调慢吞吞的,掩盖着虚弱,和说话时的艰难。
“你这是没把我们东厂放在眼里了。
沈旭单手托着脸颊,整个人懒洋洋的歪着,声音没有什么气力,但一开口,番子们立刻上前围住了晋王和长风。
晋王气极反笑:“沈督主,我晋王府从未招惹过你,你是非要与本王撕破脸了?
“本王忍你这一回,并不表示,本王怕了你东厂!
“谢笙,过来。
谢笙已缩到了角落里,闻言,畏畏缩缩地就出来了,吓得两股战战,好不容易挪到了前头,一个番子一拔刀,他双腿一软,摔在了地上。
沈旭淡声道:“东厂奉旨,捉拿这个假道士,王爷若是阻拦,视为同党,一并处之。
沈旭说完,乌伤把手中的圣旨一抖,在他面前晃了晃。
上头的玉玺印戳晃瞎了他的眼,尤其当看清楚圣旨上的内容,晋王气得手都在发抖。
这么离谱的圣旨,简直就是在故意找茬!
沈旭的声音更慢,他每说一个字,心口就像是有把刀在搅动:“王爷既然来了,就好生待着。没本座的允许,谁也不许走。
晋王怒火中烧,气笑了:“好、好啊,真是威风。
“王爷,您的手。
长随突然一声惊惧的大叫,打断了他的质问。
什么手不手的。晋王不耐烦地瞥了一眼,顿时头皮发麻。
他包着手的帕子是绽青色的,靠近手背的那一面已经被血染红了,摸上去粘粘乎乎的,似乎还有血在往外渗,尽管如此,他竟然一点也不觉得痛。
晋王抖着手解开帕子,手背上的伤口还是和先前一
样只是小小的刮蹭伤指甲盖大小与他曾经在雍州受过箭伤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他对着伤口轻轻按压一下立刻就有血往外涌粘在了他的指腹上。
“反噬”两个字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的脑门子嗡嗡作响。
不会的!
他安慰自己只是伤口略深了一点流血而已。
什么反噬不反噬的。
“大惊小怪叫什么叫。”晋王冲长史怒目相视仿佛这样能够压住心中的恐慌。
暗沉沉的天空闷雷持续不断。
晋王的心绪更显烦躁他把沾血的帕子随手一丢:“沈旭你好好管着你的司礼监便是多管闲事可没什么好下场。你手上不过是锦衣卫和一群阉人罢了呵你还真以为你能翻天不成。”
他说完便要过去扶长风。
一声声的闷雷在头顶隆隆作响仿佛越来越近。
沈旭一字一顿
声音落下。
轰隆!一声巨雷突然炸开伴随着轰鸣作响的雷声一道白光骤然落下炸眼的光芒让所有人的眼前同时一白双目阵阵发痛就连沈旭也不由略略偏首。
“呀啊啊啊!”
雷声过后是凄烈的惨嚎声。
仿若是在经历世间最可怕的刑狱哀嚎连连。
闪电稍纵即逝与长风近在咫尺的晋王大喊道:“真人你没事……吧。”
嗓音被幽府地狱所吞噬他张大着嘴眼睛瞪大到了不可思议身体僵直了。
闪电劈下的时候乌伤上前半步挡在了沈旭的跟前掌刑千户负责刑狱他在诏狱里看多了剥皮抽筋就连他也不由倒吸一口的冷气。
周围静若寒蝉。
乌伤侧首就夸:“督主英明果然翻天了!”
周围欢天喜地:“督主英明。”
沈旭蓦地坐直。
咦?
他惊觉自己的胸口不痛了。
就连喉间不断涌出的血腥也淡去了他先前已经虚弱到几乎快要坐不住了而现在他渐渐有了一些力气就连呼吸时也没有刀子在胸口乱扎。
这一道惊雷于他好似天降甘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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