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察到文嫣情绪上的异样,就像是根绷紧的琴弦在种种刺激下将要断裂时的尖锐。因而赶在文二夫人开口之际,我见缝插针地将声音挤了进去,推脱阿娘忙碌了一宿,以她身子不适为由吩咐候一旁的侍女将其扶回房休息。
突如其来的举动成功打断了文二夫人的怒火,令她将本要砸在文嫣身上的指责声在尚未出口之际又被她给咽了回去。阿娘这会儿一整颗心都系在了阿琰的身上,加之她从不插手长姐在外头儿的公事,因此便顺着我的解释下了台阶。在和跟两位文夫人言辞简单的赔了两句不是之后,阿娘在文大夫人一声声的“无妨无妨”里,被一众侍女簇拥着扬长而去。我本也打算跟着离开,好腾出块地方让给文嫣和两位夫人。然而未曾想就在我起身准备告辞之时,文嫣却先一步开口制止了我的动作。
她说:“二姐,你不用刻意给我们腾地方,这里是赵家,没有什么话是你听不得的。”
我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一旁的文二夫人怒火复燃,她的音调被愤怒和惊诧拔高,听上去刺耳得紧:
“怎么?现在是要在你娘和我跟前摆侯府夫人的架子吗?你现在攀上赵家这根高枝儿了,这人前人后的日子过得风光得很,怕是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吧?哼,也不想想,要是没有我们,没有文家,你还能当上这个赵夫人吗!”
文二夫人一时口无遮拦,浑然忘记了我还在现场。要不是一旁的文大夫人及时清咳了几声当作提醒,还不知道她接下来会继续说出什么样的惊人之语。文大夫人一边向我赔着笑脸说着“让谢夫人见笑了”,一边又追忆往昔搬出了他们与文嫣从小到大的亲情瞬间,试图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嫣儿,从小到大,你二叔可是最疼你的了。小时候我们一大家子出门看花灯,你年纪小个子矮,什么都看不清,还是你二叔将你扛在肩上说让你骑大马。我们走了一路,你二叔就扛了你一路,他还给你买过最大的糖人。当时耀儿他们瞧见了,哭啊闹啊的,结果你二叔还是将那一整根糖人都塞进了你手里。嫣儿,做人可不能这么忘恩负义,你打小你二叔就是把你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他不过是一时选错了路,更何况他如今也已经知道错了。嫣儿,你怎么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二叔去死啊。”
她说罢,适时地抬起了手中的帕子压了压眼角。文二夫人紧随其后,垂眸发出低声的啜泣,她说:“嫣儿,你二叔可待你不薄啊。”
文嫣在这期间始终一语不发,只垂眸盯着自己放在腿上的双手,仿若认错的孩童般温顺听话。直到文大夫人端起了手边的茶碗,文二夫人赶忙用帕子揩了揩脸,转脸便催促起文嫣,问她决定何时去女侯跟前替文家求情。
文嫣的手紧了紧又松,随着她的动作衣服上很快就出现了一团凌乱的褶皱。她似乎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抬头对上文二夫人的视线时,眼里是难得的坚定。
“放心吧,我是不会去的。”
文大夫人脸上的从容和文二夫人脸上的得意在这一刻统统被击得粉碎,随即取而代之的是如出一辙的震惊。从进门起一直表现的十分沉稳的文大夫人,这会儿是最先反应过来的那个。被亲生女儿当众驳了面子,这样惊世骇俗之事的发生让她一时分不清自己是身处赵家还是文家。她任由心中的怒火发作,从位子上一下弹了起来,将手上茶碗顺势用力地掷到了文嫣的脚边。
“放肆!你对长辈就是这样的态度吗!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女儿?!你的礼义廉耻你的孝悌忠敬如今都到哪里去了!”
茶水溅湿了文嫣的鞋袜,白瓷茶碗落在她的脚边四分五裂。突如其来的动静连我都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而文嫣却依旧端坐着,她承受着生母的怒火,身子没有丝毫的闪躲。
“我不遂你心意就是不孝吗?”
“是!你若不去就是不孝!”文大夫人的声音震耳欲聋,我赶忙上前试图用言语平息她心头的怒火,可她那熊熊燃烧着的视线却径直越过了我的肩头,将对面的文嫣炙烤得体无完肤。
“我和你二婶在你面前都这般低声下气了!你为了文家去求求定安侯高抬贵手又能怎么了?难道说这么做是能让你身上少块肉不成?!再说了,我们所说的所做的一切不也都是在为你着想吗?若是娘家失势,你在赵家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在她这般盛怒之下,文嫣的样子看上去无动于衷。她定定地看着文大夫人,语气不紧不慢道:“娘,耀儿如今是不是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了?”
“好端端的,你提这些不相干的事儿做什么?”
文嫣叹了口气道:“这怎么能是不相干的事儿呢?我嫁到赵家的第二年,蓉儿便同晋宁伯府的六公子定了亲,隔年,芝儿就定下了三品左光禄大夫家的三公子。后来年前我又听说,爹和二叔给耀儿兴儿他们相看的,清一色都是四品以上官宦家的姑娘。可是阿爹和二叔这么些年,在仕途上一直未能得到擢升,所以你们又是何来的底气能将文家的女儿一个个嫁进高门?又是何来的把握笃定之后一定会有高门贵女低嫁?”
文大夫人在她的话里瞪大了眼睛,就连文二夫人一时都忘了哭,捏着帕子怔怔地看着她,好似是看到了个陌生人般。
“娘,你们每次来赵家见我时都是千篇一律的说辞。你们夸我嫁得好,说我能得到赵家这么好亲事得多亏了我爹和二叔,所以你们每次来都不忘叮嘱我,要我多帮衬着文家,帮衬着弟妹们。可是娘,你扪心自问,若是当初你真的认为这是一门好亲事的花,你是会让我嫁过来,还是会选择蓉儿?”
文大夫人难以置信地望着文嫣,她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哆嗦着,仿佛正经受着暴风骤雨。她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在这紧要关头,文二夫人上前把住了文大夫人的胳膊稳住了她的身形,随即朝着文嫣摆出了长辈的架子,抬起下巴劈头盖脸地斥责道:
“嫣儿!你说这话难不成是在指责你母亲偏心?你现在只管出门,你上那两家去瞧瞧,如今不管是蓉儿还是芝儿,她们哪一个的日子能有你这般风光?”
“既是如此,当年二叔寻得门路能与赵家结亲时,二婶你又为何不愿让蓉儿嫁过来?真要论起来,蓉儿还尚且大我一岁呢。”
文嫣的语气是波澜不惊的湖面,文二夫人的那一句“我”落在上面,泛不起一丝涟漪。她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对方将要说出口的辩解,以极其强势且不客气的态度,恍若自言自语般地将方才的那段话继续了下去:
“因为二婶你舍不得,你舍不得你的亲生女儿受苦,那你又是为什么舍不得?是因为当时外边人都在说,赵琰活不长了,他要死了,赵家要为他娶妻都是为了给他冲喜的。你害怕蓉儿嫁进门就当了寡妇,我娘同样也舍不得芝儿受苦,但你们又不愿意放弃这门亲事,所以几番权衡之下,你们就心安理得地将我这个最不听话的女儿送进了赵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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