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学堂里,不同的课室放学时间都是错开来的。阿琰下课最早,他只要一到放学就归心似箭,刚上马车就会立刻吩咐车夫张叔往家赶,从来都不会愿意等我一起回去。他这样一番折腾下来,往往等到张叔送他回完家,再马不停蹄地调转过头来接我时,偌大的学堂的门口就只剩下我一个学生孤零零地等在那里。
后来谢婶婶同阿娘打叶子牌的时候得知了此事,便和阿娘提议道:“不用这么麻烦,阿鸢既然跟小五同班,我们两家离得又近,干脆就让阿鸢她每天跟着小五一块儿回来,省得回回还要她一个孩子站在那儿等。”
阿娘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她跟我说起这事的时候也没问我同不同意,但我却觉得这么做就相当于是我背叛了长姐,于是我想要拒绝,可阿娘却笑眯眯地说:“如果你不想搭谢家的马车回来,那你可以选择走路回家。”
我说没有第三个选择了吗,我们自己家的马车呢?
我不信我家只有一架马车,可是阿娘只说我放学比阿琰晚,还说我哪次回来不是让人等到天黑。
阿娘从来不在意我的想法,更不会在乎我的抗议。她说到做到,第二天我在门口等了好久,却迟迟没能等到张叔驾着马车出现。木轮碾过石板路的辚辚声由远及近,我欣喜地抬起头,却看见谢小五的马车踏着满地斜阳自街角拐弯处出现。
谢小五推开了车窗,同我说道:“算了赵鸢,上来吧,别等了。”
我只好上了谢小五的马车,回家时谢婶婶满脸焦急地等在门口,她一看见谢小五下车便急忙将他揽入怀中,伸手戳了戳他的额头:“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也不知道派人回来知会一声,你知不知道娘都快被你急死了!”
谢小五只摇头说着没什么,不过是今天夫子拖堂,这才回来得晚了些。
我跟在后边下了马车,同谢婶婶屈身行礼后就往我自己家的跑,我跑到门口时,和迎面而来的长姐撞了满怀。她一见到我,便立马揪着我的耳朵质问道:“说!你是不是放学之后又偷摸着跑去哪里玩得忘了回家的时辰了!”
长姐只是装得很凶,实际上她揪我耳朵的力道一点也不重。我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长姐被我的哭声吓得连忙松了手,她说阿鸢你别哭啊,长姐只是吓唬你而已,我根本没用力啊。
我顺势扑进了长姐的怀里,哭得愈发伤心。我说对不起长姐,可是我还是想和谢小五一起玩。
长姐的手轻轻覆在了我的发顶,她的声音带着温柔的笑意:“我当是多大的事儿呢,没关系,只要我们阿鸢能开心就好。”
我觉得用这样温柔的长姐,很像很像隔壁的谢家姐姐。
但是这一切,阿琰是并不知情的。他向来放学的时间比我早,也丝毫不关心我每天到底是怎么回的家。直到有一天夫子临时有事,便做主将我们课室的放学时间提前。
于是放学时,阿琰亲眼瞧见了我跟着谢小五上了谢家的马车。我与他是前后脚回的家,他一进家门连书包都没空放下,就拉着我径直冲到了长姐面前,在那手舞足蹈地跟长姐大声地告我的状。
他说:“长姐,你管管赵鸢啊!她不仅到现在还在跟那姓谢的玩,放学以后更是坐着那谢家马车回来的!”
他将那两个谢字刻意咬得很重,长姐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却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她坐在园子里的石凳子上,将手肘撑在了石桌上托着她的下巴,满脸惆怅地望谢家的方向。我觉得长姐这样很是奇怪,当即便决定要从站在她身后的银朱姐姐的身上问出答案。
我悄悄凑过去扯了扯银朱的衣角,甜甜地喊了一声“银朱姐姐”。
我说:“我长姐到底是怎么了?”
银朱将我与阿琰拉到一旁,她竖起一根手指搭在唇上做出了个噤声的动作来。我和阿琰立马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模样谨慎地瞧了一眼长姐所在的方向,见没什么异样,这才同我们小声说道:“今儿个一早,宫里便来了人到隔壁的谢家宣旨,说是为太子和谢家三小姐赐婚,如今你们的微姐姐啊,已经是圣上钦定的太子妃了。”
“什么是太子妃?”我捂着嘴支支吾吾地问道。
银朱被我问的一愣,她很快反应了过来,便同我们解释道:“太子妃就是太子的妻子,太子呢,是皇帝的儿子;而皇帝,就是我们宁国的天子。”
我知道什么天子,因为阿爹在家时同我说过,身为赵家人,就该要明白什么叫做精忠报国。可是我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长姐看着是那么的失落,我看了看长姐,耳边又响起了陈家姐姐的话,一个猜想慢慢地在我脑子里出现了轮廓。
“难不成是长姐喜欢太子吗?”我的声音从指缝里漏了出来,吓得银朱立马将手心覆在了我的手背上。她再次对着我做出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小心谨慎地扭过头望向长姐,直到确定没发现什么异样,她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小祖宗,可不能说这样的话啊。”银朱压低了声音叮嘱道。我云里雾里地点了点头,只觉得银朱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
于是等到了第二天我便跑去问了陈家姐姐,她那会嘴里正嚼着烤白果,听了我话便忙不迭地将嘴里的东西给咽了下去:
“这还能有为什么,定是你长姐不愿意在亲事上输那谢大小姐一头,自己在那里跟自己生闷气呢!”
我还是不能理解在这其中的因果关系,又不是长姐她要嫁给太子,为什么她要生气?当太子妃有那么好吗?
我将心里话脱口而出,陈家姐姐听了我的话,顿时与周围人笑作一团。就连那个素日里说话轻声细语的姚家姐姐,这会都笑着捏了捏我的脸。
她说:“阿鸢,你年纪还小,等你再长大些就会明白,对于这世间的女子而言,能当上太子妃该是何等的荣耀。”
原来这又是一个要等我长大才能理解的问题。但我真的很想知道答案,想知道这其中所谓的荣耀,究竟从何而来。
不过还没来得及等我长大,长姐她便已经重燃了斗志。这天晚饭时她踌躇满志向家里人宣布,说势必要为自己谋划出个好亲事来。
祖母对此很不赞同:“这姑娘家的婚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能让你自己给自己相看呢?”
阿娘也是直摇头说这样不好,可长姐说:“既然是我自己婚事,为什么不能让我自己来决定?”
祖母又说因为这是规矩。
长姐说这算什么规矩,太子选妃都能自己出来相看呢,怎么到了她这儿就有成了什么劳什子的规矩?
祖母自知说不过长姐,冷哼了一眼便也不再多言。阿娘还想再劝,但是长姐做下的决定,向来都是八匹马都拉不回来的。
于是长姐自信满满地在京城里相看起了自己的未来夫婿,然而只可惜,长姐的每次相看,皆以失败告终。她同我说她要个家世好相貌好才学好性子好身子好的“五好公子”,只是这样的青年才俊在京中屈指可数,除去几个已有了婚约的,剩下那几家的公子,长姐一个都没看上。
天气渐渐冷了下来,天一冷我就爱缠着长姐同她躺在一个被窝里。长姐对此并不排斥,她说我身子暖和,所以她总喜欢把我抱在怀里当汤婆子使。当我提及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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