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她才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尹怀思脸上,那目光平静,却锐利,仿佛能穿透他所有的愤怒与伪装,直抵内心最不堪的角落。
“少主这般愤怒质问于我...”她声音轻缓,却字字清晰,“难道就从未算计过我吗?”
她微微倾身,目光如炬,死死锁住他骤然收缩的瞳孔,声音陡然变得冰冷刺骨:“我阿娘巫灵薇,待你如亲生骨肉,衣食住行,关怀备至,可你呢?你是如何回报她的?联合外敌,将她逼入死局,只为换取你一人逃出南疆的通行证!”
尹怀思像是被瞬间戳中了痛处,满面的怒容霎时僵住,随即被汹涌而来的愧疚与狼狈取代。他下意识地垂下了头,避开那能将他烧穿的目光,声音也失去了方才的气势,变得干涩而犹豫:“我当时……那人手段狠辣,南疆败局早已注定,我……我若不顺势而为,死的就会是我,我能如何选择?!”
他忽地抬起头,像是找到了宣泄口,手指猛地指向奚筱,情绪再次激动起来:“可这又能怪谁?若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被困在那个鬼地方那么多年?我的生母是个疯子,父亲对我厌恶至极,南疆王族那些人对我虎视眈眈,又质疑我的血脉,你怎么可能理解我的痛苦?!巫灵薇待我好?那不过是因为她心里那点可笑的愧疚罢了!”
奚筱静默地看着他强撑起的蛮横与激动,直到他最终难以承受她的目光,狼狈地撇过头去,露出痛苦与悔恨交织的神情,她才缓缓开口:“尹怀思,你恨我夺走了你本该安稳的人生,而我,也怨你甘为裴允鹰犬,害死我阿娘,间接令我师兄只剩半条残命,我视若亲弟的清风亦死于这场阴谋……更让我与云雾分离,困守在这深宫牢笼。”
她的眼神没有半分温度,可话语深处却透出一种深入骨髓的疲倦,“我知你或有逼不得已的苦衷,但此番谢氏之事,便是我给你的教训,叫你知晓,棋子亦有反噬之时。”
她略一停顿,目光锐利地刺向他:“巫族秘术的古册残本,在你手,把它给我。”
尹怀思脸色骤然剧变,下意识地矢口否认:“我……我怎会有那种东西?!”
奚筱不欲与他多做无谓的周旋,直接撕开他的伪装:“那日,阿娘以身施术,勉力操控那邪物时,你就在她身侧。我看见了,你唇齿开合,默念的该是古册上的禁咒残篇。”
巫族秘术,素来只传直系血脉,且传女不传男。当日,阿娘施展秘术时,尹怀思口中虽念念有词,却因血脉不符而无半分效用,只能在旁徒劳比划。
正因他看似无关紧要,阿娘才未刻意防备,竟让他寻机偷偷临摹了部分内容,这也是奚筱这些时日不断在脑中复盘所有细节后,得出的最大胆的猜测,如今见他反应,五分猜测已成了十分确定。
尹怀思心中骇然,不知她是如何仅凭零星记忆和口型便推断出此事。他强压下惊惧,试图劝阻:“你……你要那古册做什么?你难道不知施展其上禁术的代价?母亲……巫灵薇她正是因此才日渐油尽灯枯,直至……”他眼中流露出一丝真实的苦痛,仿佛陷入了某些痛苦的记忆。
奚筱懒得看他事后的悲春伤秋,冷声打断:“我如何用,不劳你费心,将残本给我,我替你解决谢氏之困,亦可让你往后不必再受裴允挟制。”
尹怀思眼中闪过剧烈的挣扎与权衡,沉默片刻,终究还是忍不住追问:“你……预备如何解决谢氏?”
奚筱定定地看着他,眼底不屑,声音却轻飘飘的:“我自有我的法子,届时你自然知晓,这些时日,安分待在府中,勿要出门。”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沉稳而清晰的脚步声,正向内室而来。
奚筱眼神骤然一凛,看向尹怀思,无声的警告清晰传递。
珠帘哗啦一响,被人猛地掀开,裴允竟直接走了进来,身上还穿着明黄色的朝服,似是刚下朝便匆匆赶来。他立于殿中,目光幽深,一言不发地看着尹怀思,那眼神直勾勾的,带着一种压迫感,十分渗人。
奚筱垂眸敛目,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依旧沉默。
尹怀思只觉后背汗毛倒竖,心脏狂跳不止,他极力调整呼吸,强迫自己挤出一个还算自然的笑容,甚至故作轻松地甩了甩手,半开玩笑般道:“陛下,您这也忒小气了些,我与奚筱好歹也算兄妹一场,妹妹即将大婚,我这做兄长的,前来恭贺一番也不成么?”
裴允周身冰冷的气息似乎有所变化,特别是在听到“大婚”二字时,竟奇迹般地缓和了些许。他目光转向尹怀思,像是随口一提,又像是无声的警告:“你近日倒是清闲,郢城知府刚上了折子,说那边正缺一个能干的师爷,你才思敏捷,正适合去历练历练,也好为秦府日后打算。”
尹怀思吓得脸上的玩笑瞬间消失无踪,连忙摆手,一边急匆匆地往外退,一边道:“陛下说笑了,说笑了……臣府中还有要事,就不打扰陛下和娘娘了。”或许是那句“娘娘”取悦了裴允,他竟未再为难,任由尹怀思落荒而逃。
殿内重归寂静。
奚筱见尹怀思离去,便又重新坐回梳妆台前,拿起那把羊角梳,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自己的发尾,仿佛方才一切从未发生。
裴允缓步走到她身后,自然而然地从她手中接过梳子,握住一缕冰凉顺滑的青丝,动作轻柔地替她梳理,状似无意地开口:“方才……都聊了些什么?”
奚筱只觉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后脑。她极力控制着身体的细微颤抖,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无非是想起些南疆旧事……有些思念阿娘了……”
裴允梳发的动作微微一顿,沉默了片刻。半晌,他放下梳子,蹲下身,与坐着的奚筱平视,语气带着一丝罕见的滞涩与笨拙的讨好:“待大婚之后,朕便在京郊择一处山明水秀之地,为阿娘立衣冠冢,方便你日后祭拜追思。”
奚筱猛地攥紧了袖中的手指,强压下喉间翻涌的恶心与悲愤,杀人凶手竟假惺惺地要为受害者立碑,若阿娘在天有灵,不知有多恶心。
她忍了又忍,生生转开了话题:“听闻半月后,文远侯府的小侯爷大婚,我与他也算是旧识,于情于理,理应前去道贺。”
裴允脸上的柔和瞬间淡去几分,他站起身,目光透过菱花镜,盯着镜中奚筱平静无波的侧脸,语气微沉:“不过是世家子弟的婚宴,不值得你亲自去为他添这份脸面。”
奚筱依旧坐着,稳如磐石,既不反驳,也不接话。
裴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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