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康宫,孝慈太后卧在软塌上,浓郁的药香扑鼻,宫殿外在看着高大恢弘,内里却十分简朴。
除了几个洒扫杂活的小宫女太监,唯一贴身伺候的只有上了年纪的杏老嬷嬷,一点都瞧不出这是一国太后的寝殿。
经过一天的闹腾,天色渐暗,杏嬷点起烛灯,太后累极了,可还是硬撑着身子打量跪在眼前的女子。
柔柔的烛光打在少女的脸庞上,一场肃杀的宫斗下来,少女神情依旧沉稳,看不出任何变化。
“你们叫什么?”
“回太后,奴婢刘月。”
“奴婢棉夏。”
“谢太后救命之恩!”
二人恭敬的跪好,结结实实的行了一个大礼,如若没有太后开口的强要,二人也会被拖去内廷司审问,不死也要脱层皮。
太后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二人没有得到允许,继续跪着,冬日地板冰冷,殿内也并没有烧地暖,一股寒意直窜二人身心。
杏嬷端着一碗滚烫的中药进来,本欲是在桌上放凉一会再给太后服用,没料到太后却冷冷道。
“药给刘月,让她好好捧着。”
杏嬷犹豫着,这碗药刚刚出炉,上头还滚烫着冒泡,仿若炭火,连她都是裹着厚巾盛过来的。
见小宫女已经伸出双手,她将滚烫的药碗放了上去,热气沸腾着,看着就烫手。
热气氤氲,模糊少女的面容,太后轩辕仪突然想起十一年前,沈越和玄晟大婚的前一日。
二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当时还是皇后,地位稳固,性子也比较淡泊。
唯独在儿媳上,她并不认可老皇帝的人选,世家第一千金也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也好,可她就是不喜这个儿媳,即使她是按照国母教习长大的女子,举止行事无一错处。
可还是觉得,太过于完美了,像是专门为晟儿量身定做的妻子一般。
晟儿应该要娶一个两情相悦,心心相印的女子,她不在乎家世地位。
于是周玄晟又想翻墙去探望新娘的时候,被轩辕仪叫住。
“你们是否真心相爱,成亲不是儿戏,你需要承担更大的职责,我轩辕氏所出的儿郎,需得对妻子一心一意,不能厌弃变心,否则就不要认你母亲和外祖了。“
轩辕曾是底蕴最为深厚的世家,她因为情爱,被迫和众多女人共享一个丈夫,可自己的儿子,却决不能如此。
于是她又郑重的询问儿子的想法,一生费劲心血就得此一子,自然希望他万事顺遂,称自己心意。
那个时候周玄晟怎么说来着。
少年神采飞扬,双眸炯炯,脸上全是打了胜仗的开心。
“母后,我和小越是互相喜欢的,我此生非她不可,也只她一人,以后沧海桑田,她是我唯一的妻。”
少年满腔的喜欢,让轩辕仪也为他感到开心。
可破灭,就从那个晚上开始的。
听说,让太子双腿残疾的毒药就下在那天二人见面的茶水中。
听说,那杯毒药是沈越亲自递过去的,太子没有防备就中计了。
种种猜论,愈演愈烈。
太子双腿瘫痪终身无法站立,皇位不会允许一个废人坐上娶。
于是周玄晟被废,与沈越的婚约也被越家叫停。
但是更让轩辕仪愤怒的是,没几日,老皇帝新册立宁王周玄颐为太子,沈越居然还是太子妃!
她忘记了和晟儿的约定,那时京城什么传闻都有,都说她早就和宁王暗通曲款,那毒药也是二人合谋下的,目的就是为了太子之位。
一个母亲,看着儿子日益消沉佝偻的背影,怎么能不恨。
轩辕仪预备全族之力也要将沈越从太子妃之位拉下马来,最差,也要和自己的儿子共沉沦。
可是周玄晟制止了,他躺在轮椅上,苦笑着:“母后,毒不是她下的,我相信她。”
“是我自愿放下的,母后,她选择她想要的,我……祝福她得偿所愿。”
儿子愿意成人之美,轩辕仪也不再说什么了,只能将往事深埋心中。
思绪回来,好一会过去,少女还是恭敬的捧着那碗汤药,水面都未曾波动过。
上面的热气逐渐消散,汤药逐渐冷却下去。
轩辕仪不禁嘲笑自己,临老了怎么还刁难起小宫女,叫杏嬷将苦药拿过来一饮而尽。
“你们退下吧,偏殿随意寻间厢房住下,我这儿人少清净,平时不用你们近身伺候,干些力所能及的活计就行。”
二者遵命退下。
杏嬷见太后今日似乎精神头好得多了,没有往日那般昏昏沉沉,便宽慰着:“娘娘大好,等到春日必定痊愈。”
孝慈太后知道自己这是大限将至回光返照,也不想扫兴,只问:“冷苑那边如何?”
“唉,我们的人只能暗中帮衬小公子一二,平时还得靠他自己,索性他性子顽强,也能安稳度日。”
杏嬷叹息着,长康宫离不开人,太后又将自己的人脉全部派去暗中帮助小公子了,可白日的时候,难免诸多不便,小公子自己双腿残疾,活的很是艰难,可这话她不敢告诉太后,免得她担心病情加重。
“我昨日见他瘦的皮包骨,可见宫人苛待,我今日说了皇后,她明日必会来请安,得想个办法让沈蕴仪多加看顾晟儿,趁我现在还没死,等我死了就真的只能靠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在世上了。”
这话说的哀戚,也沉重。
杏嬷只能转移话题:“昨日奴婢见到小公子还大为吃惊呢,本以为,共困一宫,此生不会再有相见时。”
昨晚夜深时,杏嬷守殿,忽然被一双温润如玉的手指轻轻推醒来。
借着月光一瞧,竟是小公子周玄晟。
他被暗卫裹挟,轻功越墙,一路避开无数守卫才来到长康宫,杏嬷只一眼就老泪纵横。
她赶忙去叫醒昏沉的主子。
小公子双腿虽废,却还是强行撑在地上磕头。
他说:“母后,儿臣不孝。”
太后眼圈发红,到底没哭,只是闷声道:“这应该是我们母子二人最后一次见面了。”
二人虽共同囚禁在宫里,可是两宫相距甚远,周玄晟的身骨但凡步行必会疼痛万分,以至于近几年,母子二人是第一次见,也是最后一次见。
周玄晟又是磕头:“是儿臣的错,让母亲惦记,每日受病痛的折磨。”
周玄晟东宫多年,在宫里有自己,不被人知的人脉,他深知母后的疾病,也知道这些年母后被病痛折磨却迟迟不敢咽气,盖因自己。
于是趁着全宫都忙着六皇子百日宴,他差遣手下来长康宫拜别母亲。
“你是我的孩儿,我怎会怪罪于你,只是我身死去往黄泉,而你,还要苦熬多少年才能获得自由,一日日的磋磨,为娘就算是死,也不能闭眼啊。”
太后搂着儿子小声哭泣,她只恨自己岁数将尽,不能再护儿子周全。
周玄晟讷涩着,“阿娘,你相信我,不要担心我,我一定会逃出这座牢笼的。”
母子相拥哭了会,二人互诉衷肠后,周玄晟正色恳求道:“母后,若有机会,求你调往一宫女来长康宫。”
“谁?”
“景仁宫,刘月。”
太后听说过这个女人,和沈越长得很像的一个女子。
“这么多年,你还放不下她吗?”
周玄晟也不知为何,想起那天小宫女向往自由的样子,许是那张脸,许是那滴泪,他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好吧,我尽量。”轩辕仪见儿子沉默,也知道那个女人是他的心病,触碰不得,只能答应。
在第二轮巡查前,母子二人匆匆分别,此去再见,不知是何场景。
……………
沈越和棉夏收拾一处厢房出来,长康宫人少,空房间也多。
杏嬷不知从哪拿出被褥和寝具,歉意的对刘月说:“太后不是故意刁难你的,她病痛药喝的多,有时候会恍惚错认,勿怪。”
沈越摇了摇头,“无碍,这是奴婢分内之事。”
她了解这位婆婆的性格,性子淡然孤傲,但绝不是心思恶毒之人,当年悔婚一事之后,孝慈太后也只是偶然刁难一下她,从来没有致命之举,曾经雍容华贵的女人如今却病入膏肓,叫她感慨万千。
棉夏颇为担忧:“嬷嬷,那太后娘娘这……可还能好?”
她可没忘大殿之上二人都是要随太后殉葬的。
杏嬷叹了一口气,不语,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去了。
看来是命不久矣了。
棉夏又看向刘月,“怎么办,太后一死,我们可以随之殉葬的,我不想死。”
沈越安慰:“那是逼迫皇后点头呢,你看太后娘娘待杏嬷多好,她御下仁慈,不会叫我们陪葬的。”
说着,她又好奇:“你为何不恨我,若不是因为我的缘故,你受无妄之灾,不然还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一等大宫女。”
“我为何恨你,是我要跟你一个寝居的,你也是一同被陷害的,我该恨真凶,不过最让我寒心的还是皇后娘娘,我自她入主中宫就陪侍了,这么多年,她连眼睛都不眨就要我一并死去。”
棉夏铺好褥子,将身上衣物发饰都褪下,准备就寝,她是真的把皇后娘娘当自己主子看待,什么脏活累活都操持着,却换来一个这样的结果。
沈越有些惊讶于她的豁达,突然有些感触,这是她从前从未感知过的。
每个活生生的人都有自己的七情六欲,却在天道的推动下,成为宫斗戏份中,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的无名小卒,她们有自己的家人朋友,却用性命终结。
只为所谓的主角成长,那样嗜血的帝王,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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