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怀的信件经了层层传递送入昭阳殿时,洛阳城中已然下了半个月的大雨。
上一月的暑意被冲刷殆尽,风雨之中,轻纱衣袍都已难挡凉意。岑容换了衣服,坐在窗下,取来裁刀打开信封,就着连绵不绝的雨声展开信纸细看。
“豳州流民群聚成匪,流窜入秦,劫掠不计。适逢高平镇副将宁远将军伏连领命平叛,幸得援手,方能脱困……”
许久,岑容方才折起信笺压在案上,静静出神了半晌。
未料岑怀这一去竟然遇险,她一直屏息到看见信中说已然脱困,才不自觉松了口气。
她独坐许久,回过神来微叹一声,招来流石问道:“太极殿现下如何?”
流石领命前去寻问消息,片刻后回禀:“中常侍道陛下早朝之后召了诸位大臣入殿奏对,直至方才大人们才离开,此刻陛下正独在殿中。”
岑容听完点了点头,起身道:“备辇,去太极殿。”
大雨滂沱,天也沉沉欲倾,白日里四下昏瞑如夜。
岑容在太极殿前下了辇,风急雨狂,站在廊下亦有雨丝纷飞拂过面庞。宋继昭身旁的近侍守在殿外,见到她的驾辇连忙快步近前见礼,微弯着腰道:“娘娘来了,陛下现下未曾召大人觐见,奴才去为娘娘通传。”
岑容微微摇了摇头,暂时止住他的动作,目光向殿内望去。
天色昏暗,殿中早已点上烛灯,却仍显得暗沉。宋继昭独坐在御案之后,垂眼翻看着案上奏章,眉心微微蹙起。
檐下雨帘如注一般连续而落,水痕透过纤薄的窗纸,映在他的侧脸。
岑容忽然想起一件很久之前的小事。
那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前世的她要回头望去,都已落满尘埃。
那是她刚登上后位、嫁入宫中还未满几个月的时候,朱太后因朝堂局势,不得已终于分了权与宋继昭。她有意为难他,故意转了棘手差事过来,岑容便陪着他一同在太极殿,将这团乱麻一一梳理结清,直至深夜。
夜半时分,放松下来才觉腹中饥馑。让尚食局简单做了饼汤送来,他们便围坐在案前,取了筷箸各自食用。
她吃了小半,抬头却见宋继昭碗中还没动用多少,只是皱了眉仍在出神,不由笑着敲他手背:“来日天下诸事皆入太极殿裁断,便干脆整日皆不用膳了?”
他叫她这一敲终于回过神来,失笑了与她故作正经道:“若真有那一日,宵衣旰食尚嫌不足,皇后可会允朕否?”
“自然如君所愿。”她笑道。
她知道他自少时起便有雄心远志,不赞同朱太后的怀柔之策,立意要以强硬坚决之手段扫清上下积弊,重振朝纲,为此无论何事皆可轻弃。
然而天意不允。
前世陈朝的最后几年,天灾不断,叛军四起。岑容都记不清各州有多少如今日岑怀所遇的流民队伍,在群聚为寇之后转眼便被镇压,留下洛阳城中一片太平盛世。
这样的太平盛世太过脆弱,在朱太后一系终于败落之后,已至千钧一发之际。
宋继昭也意识到了,所以在他彻底掌权之后,便马上以最迅烈的手段除尽岑氏满门,以世家之首岑氏的一夕覆灭震慑天下士族,换来万马齐喑、令出无阻,最大程度地扫清推行新政的障碍,以求快速将局势稳定下来。
站在他的角度,这些似乎都是不可不为之事,若非天灾频频以及联合起来的世家在幕后的操作,也许他真的能力挽狂澜。
——可是岑氏满门的性命,就合该做他脚下的铺路石吗?
她等了数月,到底等来这一场前世里下了两个月的大雨,知晓未来也将如既定的轨道前进,终于可以确定,这一世,天意也仍然背离了陈朝。
大厦将倾,无论是朱太后还是天子,岑家不会再陪在这条将沉的巨船之上。
岑容站在殿门,微抬了抬手,近侍得她放行,立时快步入殿,向宋继昭通禀。
她看见御案后的天子闻言一怔,蓦地抬眼望过来。岑容迈过门槛,宋继昭已然从案前起身,来到近前:“阿容,你来了?”
从前,她时常到这里陪宋继昭理政,但在闭宫再出之后,她没有再向太极殿来过一次。
岑容微微点一下头,站定在原地:“我听说,黄河决堤了。”
宋继昭的面色又沉下去,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皱着眉,点了点头。
他在为此事烦心,岑容明白。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已然持续了半个月,京中皆屏气敛息,至昨天,到底传来了黄河决堤的消息。
黄河水患难治,一旦决堤,下游转瞬便化作泽国,一年的耕种收成更是变为泡影,无数人流离失所,衣食无依。
然而朝堂之上,要紧的头一件事却是争论拉锯,为如何处置决堤流域的官员论战不休。
如此荒谬,但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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