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华西医院的ICU,时间以一种粘稠而缓慢的方式流逝。
窗外的天色由沉沉的墨黑,逐渐转为灰蒙,再透出些许苍白的亮光,预示着又一个白昼的到来。
但对于守在外面的人来说,时间只是监护仪上数字的跳动,是医护人员每隔一段时间进出时门的开合,是内心祈祷的无尽循环。
周昭阳依旧僵坐在走廊的塑料椅上,背脊挺得笔直,像一尊快要风化的雕塑。
林桉靠在对面的墙上,闭着眼,但紧蹙的眉头显示他并未入睡。
陈浩则不停地来回踱步,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发出轻微的回响,又被一种巨大的寂静所吞噬。
突然,ICU的门被推开。
不是例行查房的时间。
一位护士快步走出,目光直接锁定周昭阳:“周先生?”
周昭阳像被电击般猛地弹起来,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恐惧攫住了他,以至于他一时发不出声音。
林桉立刻上前一步,稳住声音问:“护士,请问是有什么情况?”
护士的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但语气带着一种专业的急促:“患者刚才出现了短暂的室性心动过速,意识层面似乎也有轻微波动,刘教授马上过来,需要和家属沟通一下。”
室性心动过速!林桉的心一沉,这是极其危险的心律失常,随时可能发展为室颤导致猝死。
而意识波动……是更糟,还是……?
周昭阳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晃了一下。
一旁的人赶紧扶住他。
就在这时,刘教授穿着白大褂,大步流星地走来,脸上带着彻夜未眠的疲惫,但眼神锐利而专注。
他手里拿着刚打印出来的监护记录和最新的检查单。
“周先生,”刘教授开门见山,语速很快,“情况有变化。风险加剧,但……也出现了一个微弱的契机。”
他将记录递给林桉,同时向周昭阳解释:“刚才的心律失常很危险,我们进行了紧急药物干预,暂时稳定住了。”
“这说明他的心电极其不稳定,心力衰竭已经到了临界点,维持的难度越来越大。”
周昭阳的呼吸变得粗重,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但是,”刘教授话锋一转,“几乎在心律失常的同时,我们监测到他的脑电活动出现了一个短暂的高频波,伴有极轻微的身体反应。”
“这通常意味着昏迷程度可能有所减轻,意识在深层有所活动。”
“这未必是好事,因为痛苦感知可能会增加心脏负荷,但这也说明他的中枢神经功能并未完全被抑制,求生意志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强。”
刘教授的目光扫过眼前三个年轻人:“这意味着,等待,变成了比之前更加凶险的走钢丝。”
“心脏随时可能崩溃,但另一方面,如果他强大的意志力能再多撑一会儿,等到供体的机会就多一分。”
他看向周昭阳,语气沉重而直接:“现在,没有别的选择,只有赌。赌他的意志,赌我们的维持技术,赌运气。你们家属,要做的就是支撑住,给他信念,虽然他不一定能听见,但很多奇迹无法用科学完全解释。”
刘教授说完,拍了拍周昭阳的肩膀,转身又匆匆返回ICU。
走廊里重新陷入死寂。
周昭阳缓缓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仰起头,闭上眼睛。
巨大的压力几乎要将他压垮。一边是爱人随时可能逝去的恐惧,一边是那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契机”带来的残忍希望。
他想起许沉星独自在西藏时拍的照片,那么自由,那么充满生命力。
想起他偶尔流露出的坚韧和隐忍。
想起那个梦……那个系着无数绳子的梦……
他猛地睁开眼,眼底的血丝遍布,却燃烧起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
他走到ICU那扇厚重的门前,将手掌紧紧贴在冰冷的门板上,仿佛这样就能离里面的人更近一点。
他不再压抑声音,用一种低沉而嘶哑、却带着全部力量和信念的语调,对着门内说:“星星,我就在这儿,一步都不离开。”
“我听见了……听见你在努力了……”
“别怕疼,别怕难受,给我撑住!”
“那么多绳子拴着你,你感受到了吗?我爸,林桉,浩子,我……我们所有人都在拉着你!”
“你不准松手!听见没有!不准松手!”
“系紧了……就好了……这是你说的……你答应过的!”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锤子一样,一字一句,砸在寂静的走廊里,也砸在旁边林桉和陈浩的心上。
林桉默默走上前,同样将手放在门板上。
陈浩也红着眼圈,把手叠了上去。
没有言语,一种无声的、磅礴的力量在三人之间,透过这扇冰冷的门,向里面那个挣扎的生命传递。
或许科学无法证明这有用。
但爱和信念,本身就是超越科学的力量。
门内,监护仪上,那艰难跳动的心脏曲线,在又一次轻微的波动后,似乎……稍稍变得规律了一点点。
漫长的等待,仍在继续。但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变得更加坚韧了。
时间又过去了惊心动魄的十几个小时。
在强效药物和精密仪器的勉强维持下,许沉星的情况像是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几次濒临失控的边缘,又被医疗团队硬生生拉了回来。
周昭阳几乎耗尽了所有心力,像一头困兽,焦灼、疲惫,却不肯倒下,所有的感官都绷紧到极致,捕捉着ICU内传来的任何一丝微小的动静。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给医院走廊铺上了一层黯淡的金色。
刘教授再次从ICU出来,这次,他的眉宇间除了疲惫,似乎还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谨慎的波动。他走到周昭阳面前。
“周先生,”他的声音比之前似乎缓和了一丝,“患者的生命体征暂时又稳住了一点,虽然依旧极其危重,但最危险的风暴似乎暂时过去了。”
周昭阳死死盯着他,不敢呼吸,等待着一个更明确的结果。
刘教授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而且……在最近一次评估中,我们发现他对疼痛刺激的反应比之前更明显,格拉斯哥昏迷评分有极其微弱的提升。”
“这或许意味着……他的意识水平正在尝试从最深处浮上来。”
林桉立刻理解了这意味着什么,他猛地抓住周昭阳的胳膊,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昭阳!他在努力醒过来!”
周昭阳的瞳孔猛地收缩,巨大的、不敢置信的希望像海啸一样冲击着他,让他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稳。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用尽全身力气抓住林桉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对方的肉里。
“但是,”刘教授不得不再次强调,“这仍然非常脆弱。任何一点刺激,甚至是他自身情绪的波动,都可能再次引发心脏的崩溃。所以,如果……如果他真的能短暂醒来,环境必须绝对安静,不能有任何激烈的情绪冲击。你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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