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十五分，昭阳的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
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后门围墙。现在。带上你最想保存的东西。——Xcx”
昭阳盯着那串号码看了三秒，心跳突然加速。
Xcx——许沉星。
他是怎么拿到自己号码的？但这并不是现在该关注的重点。
凌晨一点叫别人翻墙出去，这人疯了吗？
手指在键盘上悬停了片刻，昭阳最终只回了一个问号。
对方回复快得惊人：“白手套病了，需要去海边找一种草药。”
这借口拙劣得令人发笑。
周昭阳撇撇嘴，手指却诚实地开始编辑回复：“猫不吃草药，说真话。”
“想看海，一个人不敢。”
少年差点笑出声。
许沉星？不敢？那个在化学实验室面不改色处理浓硫酸的家伙会不敢独自看海？
但不知为何，这个拙劣的谎言比任何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更让人难以拒绝。
“十分钟。”他迅速回复道。
穿好衣服，周昭阳在书桌前犹豫了片刻，最终从抽屉深处取出一个铁盒。
里面装着一张妈妈的照片，一片干枯的银杏叶，和一张写着“希望有一天能研发出没有副作用的止痛药”的纸条。
他轻轻吻了吻照片，将铁盒塞进外套口袋。
楼道走廊空无一人，只有应急灯投下惨绿的光。
周昭阳蹑手蹑脚地溜到后门，围墙外一个黑影正不耐烦地来回踱步。
“太慢了。”许沉星的声音隔着墙传来。
周昭阳想翻个白眼，摸索着围墙上的砖缝。
正当他犹豫如何攀爬时，一双手突然从墙头伸出。
“抓住。”
许沉星的脸出现在墙头，月光下他的轮廓格外分明，额角的疤痕泛着银光。
笑意漫过眼角，少年抓住他的手腕，触感冰凉而坚实。
许沉星轻松地将他拉上墙头，两人一起跳落到校外的小路上。
“你经常干这个？”他拍打着裤子上的灰尘。
许沉星已经大步向前走去：“偶尔。”
夜风带着咸湿的气息，他这才注意到对方背着一个帆布包，鼓鼓囊囊的不知装了些什么。
他们沿着小路走了约二十分钟，穿过一片防风林，眼前豁然开朗——月光下的海面像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波浪在岸边碎成银白色的花边。
许沉星在沙滩上坐下，从包里掏出两罐啤酒和一个生锈的饼干盒。
“你管这叫‘草药’？”身后的人眉梢微挑，看起来心情似乎不错。
许沉星拉开啤酒喝了一口，喉结在月光下滚动：“白手套的病需要酒精治疗。”
“庸医。”这么说着，他还是接过另一罐，却只是握在手里，“所以，为什么是现在？又为什么是海边？”
空气里落针可闻，对方背对着他蹲着，微风吹得那人头发凌乱。
许沉星专注地挖着沙坑，动作精准得像在进行某种手术。
对方注意到他的睫毛在月光下投下细长的阴影，嘴角紧绷成一条直线。
“我妈妈生前喜欢海。”许沉星突然说，“今天是她的忌日。”
周遭的声音仿佛隔着他低头看了看口袋里的铁盒：“我妈妈...也喜欢海。"
两人沉默了片刻，只有海浪声填补着空白。
许沉星终于挖好一个约一尺深的沙坑，将那个生锈的饼干盒放进去。
“时间胶囊。”他解释道，“放些东西进去，十年后再挖出来。”
周昭阳掏出自己的铁盒：“巧了。”
许沉星接过看了看，嘴角微微上扬：“止痛药？”
“嗯。我妈妈...”昭阳顿了顿，“你妈妈呢？怎么...？”
“车祸。”许沉星简短地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放进饼干盒，“我十二岁那年。”
许久，久到他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将自己的铁盒也放进去。
许沉星突然拿出两支笔和两张纸条：“写个愿望。但要用对方的笔迹。”
“什么？”
“模仿我的字迹写你的愿望，反之亦然。”许沉星已经拿起一张纸开始研究昭阳的笔记本，“看看我们谁模仿得更像。”
周昭阳接过许沉星递来的纸条，努力回忆对方那种锋利如刀的字形。
他写下“希望爷爷醒来”，因为这是他能想到许沉星最可能写的内容。
写完后他偷瞄了一眼许沉星手中的纸条，发现对方正专注地模仿自己圆润的字体。
“好了。”许沉星折叠好两张纸条，放进饼干盒，“十年后验证。”
他盖上盒盖，小心地埋上沙子，最后在上面放了一块形状特别的贝壳作为标记。
周昭阳注视着整个过程，突然意识到这是许沉星第一次向他展示如此私人化的一面——那个在医院温柔照顾爷爷的男孩，此刻在海边纪念母亲。
“为什么叫我一起来？”少年忍不住问。
许沉星拍掉手上的沙子，直视昭阳的眼睛：“因为你是唯一一个...不害怕真实的我的人。”
月光下，他的眼睛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琥珀色，里面盛满了昭阳读不懂却莫名心颤的情绪。
海风拂过，许沉星身上那股淡淡的药香又飘了过来，混合着咸湿的海风，形成一种奇特的气息。
一瞬间，他突然很想拥抱对方。但最后停顿着收回了手，举起一直没碰的啤酒罐：“敬妈妈们。”
许沉星轻轻碰了碰他的罐子：“敬妈妈们。”
他们并肩坐在沙滩上，听着海浪的声音，各自沉浸在回忆中。
周昭阳偷偷瞥了一眼许沉星的侧脸，月光下那道疤痕显得格外明显。
他想起校医说的话，关于许沉星每月领取的药物，关于那颗可能有问题的心脏。
“你父亲...”昭阳刚开口，许沉星的手机突然响了。
许沉星看了一眼屏幕，脸色骤变：“我得接这个。”
他走到几步外接电话，但夜风还是将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送了过来：“...我说了不行...那不是爷爷的错...医疗事故鉴定很清楚...你不能再这样对他！”
周昭阳假装专注地看着海面，但心跳加速。
医疗事故？是指许沉星爷爷的事情吗？
电话结束后，许沉星回来时的表情让昭阳决定不再追问。
他们沉默地喝完了啤酒，许沉星突然说：“下周化学竞赛决赛，准备好了吗？”
“还行。”昭阳点点头，“不过你为什么参加？你对奖项似乎没兴趣。”
许沉星望着海面：“我答应过一个人...要好好使用这颗心脏。”
周昭阳心头一震。
果然，校医的猜测是对的。
但没等他追问，许沉星已经站起来：“该回去了。”
回程比来时安静许多。
翻回校园时，东方的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
他们蹑手蹑脚地穿过操场，突然一道手电光照了过来。
“谁在那里！”保安的声音在寂静的校园里格外刺耳。
许沉星反应极快，一把拉住昭阳躲进旁边的灌木丛。
两人紧贴着蹲在狭小的空间里，昭阳能清晰地感受到许沉星急促的呼吸喷在自己颈侧。
保安的手电光在附近扫了几圈，最终远去。
“安全了。”许沉星低声说，却并没有立即移动。
在极近的距离里，周昭阳注意到眼前的人的瞳孔在黑暗中放大，额角的疤痕随着呼吸轻微起伏。
某种奇特的电流在两人之间流动，时间仿佛静止了几秒。
最终是他先移开视线：“我们...该回去了。”
许沉星点点头，两人各自回到宿舍。
周昭阳躺在床上，心跳依然没有恢复正常。
他掏出手机，发现有一条新短信：“谢谢今晚。周末有空吗？我想去海边看日出。——Xcx”
周昭阳盯着屏幕看了许久，回复道：“好啊。不过这次别找借口说猫需要看日出。”
对方很快回复：“白手套说它想看渔船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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