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机房里冷气开得很足，键盘敲击声和鼠标点击声此起彼伏。
周昭阳和许沉星并排坐在角落的电脑前，屏幕上闪烁着志愿填报系统的蓝□□面。
“第一志愿真的填A大医学院？”周昭阳侧头看向身边的人，“不再考虑一下B大的临床？他们心脏外科更强。”
对方坚定地摇头，手指在键盘上敲下“A大医学院”：“这里有你母亲工作过的实验室。”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离药学院近。”
周昭阳笑了，在自己的电脑上输入“A大药学院”：“行，那我继续当你的人形止疼药。”
轮到专业选择时，周昭阳突然按住许沉星的手：“等等，你确定要选心外科？太累了，你心脏...”
“它很坚强。”许沉星打断他，手指无意识地碰了碰胸口，“比你想的要坚强。”
昭阳还想说什么，许沉星已经快速输入了“临床医学（心外科方向）”。
轮到周昭阳时，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药学（药剂研发方向）”。
“现在，”许沉星突然压低声音，“交换密码。”
这是他们前一天晚上约定的——互相设置对方的志愿提交密码，确保谁都不能临时反悔。
周昭阳凑到许沉星耳边，轻声说了一串数字。
许沉星怔了一下：“这是...”
“你第一次偷拍我的日期。”周昭阳挑眉，“别告诉我你忘了。”
对方耳尖微红，也凑到昭阳耳边报出一串数字。
周昭阳愣住：“这什么？”
“你妈妈...给我第一颗柠檬糖的日期。”许沉星的声音很轻。
两人沉默地对视一眼，然后同时转身，在对方电脑上输入密码，点击“确认提交”。
七月酷暑，两人每天都在许沉星爷爷的病房里复习大学预习资料。
老爷子已经能说简单的句子，看到他们在一起时总是笑。
某天下午，昭阳趴在床边睡着了，许沉星轻轻把他摇醒：“回宿舍睡。”
周昭阳迷迷糊糊抓住他的手：“别吵...听心跳呢...”
许沉星愣住，才发现周昭阳的耳朵正贴在他胸口。
那颗特别的心脏稳健地跳动着，怀中的人听着听着又睡着了。
爷爷忽然开口，声音含糊却清晰：“...好...”
许沉星转头，看见爷爷眼中闪着泪光。
他微笑着，轻轻握住老人的手：“嗯，他很好。”
……
高考成绩公布的那个夏日清晨，还不到六点，周昭阳就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震动惊醒。
不是闹钟，是特别关注的消息提示音。
他迷迷糊糊地抓过手机，屏幕的光亮在昏暗的房间里有些刺眼。
待看清发信人和内容后，他像被电流击中般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睡意瞬间荡然无存。
发信人：许沉星。
内容：【分数出来了，725。】
简单的一行字，一个句号，周昭阳却几乎能透过屏幕看到许沉星那张没什么表情却线条完美的脸，和他那双总是沉静如琥珀般的眼睛。
725！这家伙果然是个非人类！
他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比自己查分还要紧张百倍。
少年手指颤抖着，几乎握不住手机，笨拙地输入自己的准考证号和身份证号，页面加载的那几秒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终于，成绩跳了出来，【698】！
巨大的、滚烫的喜悦瞬间冲垮了所有的忐忑和不安，像夏日的洪水般席卷了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
他猛地从床上跳下来，光着脚在地板上蹦了两下，发出咚咚的响声，引来隔壁父亲疑惑的询问：“阳阳，怎么了？”
“爸！成绩出来了！698！能上A大！许沉星725！！”周昭阳语无伦次地朝着门外喊，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
他几乎是下一秒就回拨了许沉星的电话，铃声响了一下就被迅速接起，快得仿佛对方一直就在等着这通电话。
“许沉星！你看到了吗？！725！你是吃什么长大的？！你是外星人派来碾压我们这些凡人的吧？！”周昭阳对着电话那头噼里啪啦地输出，激动得快要破音，嘴角咧到了耳根，完全忘了自己刚才还觉得698非常不错。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许沉星一如既往冷静，但倘若仔细分辨，却能听出那冰冷声线下隐藏得极好的一丝松快和……不易察觉的温柔：“嗯。看到了。698，很好。”
对面顿了顿，补充道，“很好。”
这三个字的肯定，比任何夸张的赞美都让他开心。
他兴奋地原地转了个圈：“你等等！我马上来你家！等着我！不许出门！”他甚至忘了问许沉星方不方便，就擅自做了决定。
挂了电话，周昭阳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卫生间，胡乱用冷水抹了把脸，刷了两下牙，抓起一件干净的T恤套上，穿着拖鞋就冲出了家门。
清晨的阳光已经有些灼人，空气里弥漫着栀子花的甜香和沥青被晒热的气息。
他一路小跑，心脏还在砰砰直跳，不是因为奔跑，而是因为那几乎要溢出来的快乐和想要立刻见到那个人的迫切。
十分钟后，他气喘吁吁地站在许沉星住的小公寓门前，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他平复了一下呼吸，抬手敲门。门几乎立刻就被打开了，仿佛许沉星就一直站在门后。
许沉星穿着简单的白色棉质家居服，头发有些微乱，像是刚起床还没来得及打理，却反而削弱了他平日里的冷感，添了几分柔软的少年气。
他看着门外气喘吁吁、眼睛亮得惊人的昭阳，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赶来的人一个结结实实的、带着夏日清晨热气和淡淡牙膏薄荷味的拥抱扑了个满怀。
周昭阳的手臂用力环住他的肩膀，毛茸茸的脑袋蹭在他的颈窝，兴奋的声音就在他耳边炸开：“我们做到了！许沉星！我们真的做到了！A大！我们可以一起去A大了！”
许沉星被他撞得微微后退了半步，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
他不习惯这样突如其来的、毫无距离的亲密接触。
但那人身上蓬勃的热量和毫不掩饰的喜悦像阳光一样穿透了他习惯性的冷漠外壳。
他垂在身侧的手臂迟疑地、试探地抬起，最终轻轻地、却无比确定地回抱住了昭阳汗湿的、微微颤抖的脊背。
少年的骨骼清晰，隔着薄薄的T恤，能感受到底下鲜活的热度和剧烈的心跳。
他的下巴无意识地蹭过昭阳柔软的发顶，很轻地应了一声：“嗯。”
这个拥抱持续了十几秒，周昭阳才稍微松开一点，但手臂还挂在许沉星的脖子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脸上是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许沉星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笑脸，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里清晰地倒映出自己的样子，他喉结微动，最终只是抬手，用指尖略显笨拙地擦了一下昭阳额角的汗珠：“嗯。先进来。”
等待录取通知书正式到达的日子，突然变得像被拉长的、裹着蜜糖的丝线，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满了慵懒而甜蜜的期待。
周昭阳几乎把他小小的行李箱搬到了许沉星的公寓，美其名曰“提前适应大学同居生活”，实则开始了对许沉星生活方式的“全面改造”。
他发现许沉星在生活自理方面简直是个“废物美人”。
冰箱里除了几瓶矿泉水和几袋全麦吐司，空空如也。厨房灶台干净得像从没开过火。
“许沉星，你过去十几年是靠光合作用活的吗？”周昭阳一边震惊地检查空空如也的冰箱，一边吐槽。
许沉星正坐在窗边的旧沙发上看一本厚厚的医学图谱，头也没抬：“外卖很方便。”
“不行！”昭阳叉着腰，一副小管家婆的模样，“外卖不健康！从今天起，你的胃归我管了！”他拉着许沉星就去了附近的生鲜超市。
超市里冷气很足，周昭阳推着购物车，兴奋地穿梭在货架之间，拿起这个问问“吃不吃”，拿起那个问问“喜不喜欢”。
许沉星跟在他身后，看着周昭阳拿起一颗西兰花认真检查侧影，看着他和卖鱼的大叔熟练地讨价还价，看着他把一盒包装精致的草莓偷偷放进购物车……一种陌生的、暖洋洋的情绪悄悄填满了他一向冷静自持的心脏。
最后结账时，购物车里堆满了各种食材和零食，几乎都是周昭阳拿的。
许沉星看着那堆色彩缤纷的东西，微微蹙眉：“太多。”
“不多！要给你补充营养！”对方笑嘻嘻地拿出手机扫码付款，动作快得许沉星都没反应过来，“第一周伙食费我包了！”
从此，许沉星清冷寂静的小公寓开始充满了烟火气。
炒菜时的滋啦声，炖汤时的咕嘟声，以及周昭阳一边做饭一边哼跑调的歌的声音，成了背景音。
许沉星依旧坐在窗边看书，但注意力却常常被厨房里的动静吸引。
“许沉星！吃芹菜吗？降血压！”
“不吃。”
“挑食长不高！……哦你已经很高了，那也不行！维生素要均衡！”
最后炒出来的西芹百合，芹菜被周昭阳细心地全部挑出来放在自己碗里，许沉星碗里堆满了鲜嫩的百合和炒得恰到好处的肉片。
下午是雷打不动的休闲时光。
周昭阳会霸占沙发的一半，怀里抱着半个冰镇西瓜，用勺子挖着吃，另一只脚则毫不客气地架在许沉星的大腿上，晃悠着看漫画或者电影。
许沉星则占据沙发的另一侧，看他的专业书或者文献。
每当对方看到好笑的情节，会忍不住用脚丫子轻轻踹一下许沉星结实的大腿，试图分享快乐：“哈哈哈许沉星你看这个傻不傻！”
许沉星通常只是从书页里抬起眼皮，淡淡瞥他一眼，然后伸出手，精准地握住他那只不安分的、还沾着点西瓜汁的脚踝，自然地将其搁在自己腿上，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那凸出的踝骨，然后继续低头看书。
对方的脚踝被他微凉的手指握住，皮肤相触的地方像过了电一样，酥麻感一路窜到头顶。
他象征性地挣了两下，没挣开，也就由他去了，只是耳朵尖不受控制地悄悄漫上红晕，连漫画里的搞笑情节都看不进去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只被握住的脚踝和腿上传来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和重量。
有时周昭阳看着看着电影会睡着，脑袋歪向一边，嘴巴微微张着。
许沉星会放下书，小心地抽走他怀里抱着的靠枕，调整姿势让他睡得更舒服，然后拿过旁边的薄毯给他盖上。
他会就着那个姿势，安静地看着周昭阳毫无防备的睡颜，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柔和的阴影，呼吸均匀。
只有在这种时候，许沉星的目光才会肆无忌惮地流露出那些被小心翼翼藏起来的、浓得化不开的温柔和占有欲。
他会极轻地用手指拂开少年额前的碎发，指尖留恋地蹭过那光滑的皮肤，然后才重新拿起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只觉得胸腔里被一种饱胀的、陌生的幸福感填得满满的。
每周总有那么一两天，他们会一起去医院看望许沉星的爷爷。
老人的情况在专业的康复治疗和两人耐心的陪伴下，有了显著的好转。
虽然说话依旧缓慢吃力，但已经能进行简短的交流，浑浊的眼睛里也渐渐有了光彩。
病房的窗户朝南，下午阳光很好。
周昭阳会细心地给爷爷擦脸、洗手，然后坐在床边，声音轻快地读着最近的新闻或者有趣的段子。
许沉星则站在一旁，安静地削苹果，果皮连成长长的一条，一次都不会断。
他会把苹果切成小巧的、适合入口的小块，放在小碟子里，插上牙签，递给爷爷。
“爷爷，吃苹果。”许沉星的声音总是会比平时更软和一些。
爷爷努力地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想去拿牙签。
床边的周昭阳会抢先一步拿起一块，小心地递到爷爷嘴边：“爷爷，啊——”
爷爷顺从地张嘴，慢慢地咀嚼，目光慈爱地看看孙子，又看看周昭阳，吃力地抬起另一只枯瘦的手。
许沉星和周昭阳同时伸出手，一人轻轻握住一只。
爷爷看看左边沉稳的孙子，又看看右边笑容温暖的昭阳，布满皱纹的脸上慢慢绽开一个欣慰的、有些扭曲却无比真诚的笑容。
他用了点力气，慢慢地把他们两人的手叠放在一起，用自己的手轻轻拍了拍，喉咙里发出模糊的音节：“……好……一起……好……”
许沉星的手指在爷爷的手心下微微一动，没有抽开。
周昭阳反手紧紧握住他微凉的手指，掌心相贴，温度交融。
他抬起头，对着爷爷笑得无比灿烂，眼睛弯成了月牙：“爷爷放心！以后在大学里，我肯定盯着他按时吃饭睡觉，绝不让他累着！把他养得白白胖胖的！”
许沉星侧头看着那人。
午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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