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屋檐下挂着的铜铃随风轻荡,泠泠作响。
向阳被这阵阵铜铃声吵醒。
时至三月,上京城内绿意萌发,呈现出勃勃生机,然而欣欣向荣的景象之下却暗藏汹涌。
若是没有阴影笼罩就更好了。
向阳暗叹。
她拢了拢衣襟,朝昨日与温笙白约好见面的鼎玉坊出发。
鼎玉坊作为上京出名的首饰铺子,来往宾客络绎不绝且不乏达官贵人,店内装修自然奢华。
但当向阳真正见识到这传闻中的鼎玉坊时,还是不免被店内装潢惊到。
鼎玉坊的门窗地板没有使用时下常用的普通蜡木,而是用了价格不菲的檀木,每块木板都平整无棱角,显然下了巨大的打磨功夫。
不仅如此,店内还以宝石为饰,水晶作灯,无论天气如何,店内都明亮照人。
不过向阳怎么看都觉得店内的装潢有点眼熟。
她四处打量着鼎玉坊内的装饰,此时时辰尚早,店内却早已有客人。
向阳注意到有些客人进了门并未在一楼逗留,而是由坊内侍女引领着上楼。
她正好奇想要跟上去看看,忽然听到店内传来一阵吵嚷声。
“这碧玉簪明明是我先看上的,你么能这样!”
清脆的女声满是愤愤不平。
另一个则娇蛮无比,“你先看上又怎样,我已经付过钱了!”
清脆的女声说不过她,只得咬牙切齿,“徐欣,你蛮不讲理!”
那娇蛮女声得意洋洋,“温暖,你能奈我何?”
听着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向阳刚要转身避开就被人撞上后背。
“哎呦!”
徐欣猝不及防撞到人吓了一跳,一想到自己出丑会被温暖嘲笑,她先发制人。
“谁这么不长眼?”
她回头看到眼遮白绸的向阳,没想到自己真的撞上一个眼睛不好使的。
“你瞎啊?不会好好看路?”
徐欣上下挑剔地扫视向阳两眼。
一身古朴的玄衣,连花样都没有,只有几道暗沉的绣金花纹,头发更是简单绑在脑后,发髻都不梳,一看就不是哪家的闺秀。
向阳没想到这姑娘上来就诘问自己,她指了指自己脸上遮眼的白绸。
“不好意思姑娘,我确实眼睛不太好,不过是你撞的我,你这么任性也不太好吧。”
“你这刁民!知道本小姐是谁吗?”
徐欣见这土包子还敢还嘴,眼一瞪抬手就要打。
“徐欣!你怎么随意打人呢?”
温暖见状急忙攥住她的手腕。
徐欣用力抽出自己的手腕,白了她一眼,冷笑道,“少管闲事,你装什么好人。”
温暖这么一掺和,徐欣更气不打一处来,她高高地扬起手。
“住手。”
众人循声望去,门口那人身姿笔挺,双眸清澈,光彩流转。
他着一身玄色锦袍,金冠玉带,腰间缀着一块玉佩,中间刻着一个“笙”字,衬得他面如冠玉。
明明他神色平淡,但温暖和徐欣都身子一僵,恨不得把头埋在胸口。
温笙白踱步靠近。
随着他的靠近,向阳能感受到那两个姑娘身形越来越僵硬,她颇有些诧异,眼神在这三人之间来回流转。
温笙白在她面前站定,发现她没什么异样才微不可察地松口气。
他皱眉看着眼前两个像鹌鹑一样的小姑娘。
徐欣和温暖见他的视线落到她们身上,怯生生地向他行礼。
“见过云阳王殿下。”
“见过皇叔。”
温笙白一皱眉,两个人就暗叫不妙,居然撞上了这位一丝不苟的摄政王。
温笙白努力回想这两个人是谁家的孩子。
那个瞧着有点胆小的温暖,从前年节朝拜的时候见过,是老安王的孙女。
她有个弟弟继承了世孙之位,不过这位安王世孙没什么才干,因此平日里来往不多。
这个嚣张跋扈的徐欣是……
温笙白眉眼神情不变,注意到徐欣的发色才恍然想起她的身份,原来是临汾大长公主的女儿。
哦,她好像有个哥哥,还挺能干,如今任五城兵马司其中一司的副指挥使,负责上京治安管理。
“原来是安皇叔和临汾皇姐家的孩子,怎么,方才这是在闹什么?”
温笙白一开口询问,徐欣忍住不让自己瑟瑟发抖,“回殿下,方才,方才是在玩笑,玩笑罢了。”
她一捅温暖的腰,示意她赶紧顺着自己的台阶下,抓紧从这位摄政王面前溜走。
偏温暖不顺她的意,她嘴角一撇,眉眼间透着委屈。
“云阳皇叔,是我先看上那碧玉簪的,刚拿起来就被徐欣从手中抽走。她向侍女扔了一包银子,连让人说话的机会都不给。”
温暖穿一身粉衣,长相精致,这碧玉簪原也算衬她。
徐欣眉目张扬,美得更有攻击性,这簪子与她并不搭,她这么做纯粹只是在和温暖斗气。
徐欣没想到温暖平日里胆小惯了,居然敢直接朝温笙白告状,连忙解释。
“殿下,我……”
她嘴拙,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辩解的话,徐欣暗暗瞪着低头作委屈状的温暖。
温笙白不理会她们二人的眉眼官司,从徐欣手中抽出那根碧玉簪。
这碧玉簪难得在通体是由一整块猫眼石打造,质地均匀无裂纹,品质上佳。
徐欣虽然知道这簪子与她并不相配,但这样的玉簪本就少见,是以她的视线一进门就随着温暖的视线落到它身上。
“既然你二人因此物争执不休,那便谁也别要了。”
温笙白收起碧玉簪,像处置孩子因为抢玩具而打架的大家长。
“啊?”
徐欣顾不得害怕,抬头与他对视,颇有些可怜巴巴。
“我可花了钱的。”
她小声嘟囔,惹得温暖频频侧目,深觉得她要么不长脑子要么胆子太大。
温笙白抬眸看她一眼,一挥手身后随从便奉上一个鼓鼓的荷包。
徐欣捧着手里鼓鼓的荷包轻轻一捏,里面传来纸张的摩擦,她瞬间眉开眼笑,这可比她付出去的多多了!
“好的,云阳王殿下,您就没收了吧。”
向阳眼看着温笙白收起这根抢手的碧玉簪,合理怀疑是他自己看上了这根簪子,义正言辞地跟小辈抢东西。
徐欣见他真把簪子收起来,眼珠滴溜溜地转,“殿下买这簪子,可是要送人?”
一楼的人早就被鼎玉坊的管事遣散,这一方天地只剩他们几个人,饶是如此,温暖都为徐欣捏把汗,不知该说她什么好。
说好听点就是不长记性,说难听的就是容易蹬鼻子上脸。
向阳看出来温笙白虽然神色毫无波澜,但现在心情不错。
果不其然听到温笙白反问,“怎么,不行吗?”
这下不仅连温暖双眸微睁,连向阳都竖起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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