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话的是个太监，年纪不小，长得却很显小，也许是面白无须的原因，只是眉间有一道很深的皱纹，是常常皱眉头留下的，想来在皇帝身边做事，连太监也要殚精竭虑。
容照月若无其事的站起来，转身笑眯眯问：“您说什么？”
太监瞟了一眼成方正，见他还活着，指挥带来的侍卫将人扶起带走，还对着容照月做了个请的手势：“陛下已经在等了。”
皇帝？
容照月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皇帝。
一行人来到大殿前，眼前那九十九道阶梯，像是一道天堑，更是至高无上皇权的象征，上面那人对任何人都有生杀予夺大权。
容照月落在最后面，一层一层数着上去，数的很认真，连成方正的叫嚣都没入耳。
最后一步迈上去时，她呼了口气，眼神如同被微风吹起波澜后又恢复平静的湖面，恢复了面无表情。
那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用金子堆砌而成，雕刻着无数翻飞的飞龙，在阳光下闪耀生辉。踏进高高的门槛，里面一尘不染，站着两排侍卫，眼神比外面那些守门的侍卫更加高傲，却被这座更加张扬的大殿衬托的如野草。
最里面还是阶梯，摆着一张能坐三四人的龙椅，上面只端坐了一个人，一身龙袍，闭着眼睛小憩。
听到声音后，波澜不惊的睁开眼睛，眼神淡然，不怒自威，和容照月想象的一模一样。
“大胆！谁准你盯着陛下瞧的！”太监手中拂尘一甩，擦着容照月的脸颊过去，她顺势眨了眨眼，低下了头。
余光发现司音也在，还冲她微微一笑，脸色白皙，却不是重伤所致，胸膛有规律的起伏，并不急促，更不像重伤之人。
骗子。
成方正一眼看见司音，声音都走调了，一瘸一拐的跪倒在地，指着司音大呼：“皇上！他是妖物啊，这可是许多百姓亲眼所见，请皇上快拿下他！”
容照月挑了挑眉，她当时在下面，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妖物？
一个男子，却长得一副勾人的模样，说不定还真是，容照月恶意想着，若是皇帝直接拿下他那就太好了。
上首皇帝不疾不徐，吐字中气十足：“这是怎么回事？”
成方正便将之前的情形讲了一遍。
原来司音正祈雨的时候，在所有人面前，众目睽睽之下，竟然身后突现了一个巨大的九尾狐影子，九条尾巴清晰可见，惊动了一众百姓。
皇帝微微皱眉，看向司音：“爱卿，你怎么说？”
司音笑道：“陛下，哪怕亲眼所见，也未必就是真的，是有人故意陷害臣。”
“再说了，”他顿了顿：“退一步讲，就算臣是妖物，又怎会当着许多人的面暴露真身，岂不是自找麻烦。”
这话说得有理，皇帝点了点头。
成方正一见，更急了，指着身后一人：“陛下，这是祭祀塔的术士，对于化形这方面的事颇有研究，且听他怎么说？”
那术士跪下，头也不敢抬：“皇上，无论是什么妖物，都无法长久的维持人形，必要每隔一段时间，就幻化成原形才可，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事。”
说着，他回头看向其他的术士，那些人倒是实事求是的点头。
确实是这样，容照月自然也清楚。
“而且”他再次俯身下去：“臣曾亲眼目睹，大祭司的屋内窗纸上，不止一次的出现过奇怪的影子，那绝不是人类，现在想来，许是妖物。”
司音定定看着那术士，那术士却是头也不抬，一番话讲完，献上一个纸包：“这是臣自己研究的化形之物，无论什么妖物，服下此物，都会化回原形。”
皇帝招手，身边太监叫人端来一碗水，将那包粉末化开。
那粉末十分细腻，看起来比珍珠粉还细腻，闪烁着微亮的光泽，五颜六色，很是好看。
容照月却认出了那东西，根本不是什么现原形的东西，而是一种妖草，很罕见，作用是能够使人类化成妖物。
和白绒还不同，白绒是见血将人类转化成怪物，过程不可逆，这妖草却是可控的，能够在两者之间互相转化，还能够使人类沾染上妖气。
且这东西之罕见，她都没看过，还是师父给她讲的，说是几乎绝迹了，也不知道这术士从哪里弄来的。
容照月兴致勃勃的看着，没打算出言解释，两个互咬的人都是她的仇人，她乐得看热闹，最好两败俱伤，还便宜了她。
在皇帝的注视下，司音不得不喝那碗东西。
他接过那只碗，姿态优雅，一口喝下，一滴水顺着嘴角而下，走到白玉色的下巴，一路划过脖子，没入衣领内，消失不见。
因为仪式，他穿的衣裳繁复保守，连脖子都挡了一半，什么也看不见。
皇帝身后扇风的宫女，眼睛都直了，差点把扇子扇到皇帝脸上去。
妖孽。
司音喝完，舔了舔嘴角，眼睛微眯，像一只慵懒的狐狸，风情无限。
“咕嘟！”不知道谁咽了口水，在大殿内清晰可听。
成方正趁机指着他：“陛下，看看他这情态，可不就是狐狸吗！等一下就得现形。”
众人都不眨眼的看着司音，不知道是等着看他化形，还是别的什么。
“好热……”没过多久，司音突然嘟囔出声，嗓音较平日更加低沉，带着一丝哑意，尾音颤抖，脸色也微红起来。
大祭司神圣无比，如同天上的仙人，位高而权重，普通人连正视都不敢，哪里见过这幅模样，眼睛都瞪大了。
他的眼神越发迷离，眼尾微挑，泛起的一丝红和红红的脸颊映衬，像美人画的桃花妆。
难道真的中招了？容照月疑惑。
他喘的越来越厉害，捂着胸口，低下头去，看不清表情。
成方正兴奋的唾沫横飞：“陛下，您看他啊，他真的是妖孽，趁他还没有彻底化形，快点杀了他吧！”
皇帝仍旧没有表情，面色深沉，在两人间来回打量。
这时，一个身穿官服的官员站了出来：“陛下，司音曾救过陛下，若他图谋不轨，也不至于等到现在，就算他真的是妖，也许有什么隐情，陛下不可贸然下杀手。”
这官员与成方正年纪相仿，眼神却不似那般混浊，目光清列如刀。
皇帝默默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成方正恨恨的看着那人：“张御史还真是不闲着，哪里都有你，你敢给这妖孽担保，若是他伤了陛下，怕你九族都不够赎罪。”
张御史冷笑回应：“我只知道，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若大祭司是被冤枉的，岂不是要天下人骂陛下杀死救命恩人。”
成方正眼角跳了跳：“还能有什么误会，等他现了形，看你还能说什么。”
说着就退回一旁站着，死盯着司音。
没过多久，一直低着头的司音，突然停止了喘息，缓缓抬起头来。
成方正眉头一皱。
“真是不好意思，装不下去了。”他呵呵一笑，脸上的红色消退，又恢复了白皙。
“你！”成方正没想到这个发展，看向那个出主意的术士，那术士看了司音一眼，默默低头。
张御史开心了：“你看看，大祭司根本就没问题。”
成方正抬头看皇帝，虽然他仍旧没什么表情，但眼底已经有了怒气，急忙道：“陛下，臣还有人证，是一个半妖，司音曾威胁臣将它救出来，臣想着这里肯定有问题，就亲自审问，那半妖说与司音相识，能证明他是妖物。”
皇帝淡淡点头，那半妖被带了上来。
看起来就是个十几岁的孩子，面庞青涩，已经被换过衣裳了，看起来还算干净。
容照月却闻到了极淡的血腥味。
成方正抓起他的头发：“把你之前和我说的，告诉陛下。”
那小妖迷迷糊糊的看他一眼，又看向司音，最终跪了下去，开口的嗓音稚嫩：“他威胁我，叫我诬陷别人，我不愿意，他就打我。”
说着脱下了外衣，胳膊上全是紫青的伤口。
“你胡说八道！”成方正大怒，上去就扯他的头发。
小妖吓得一哆嗦，竟然跑向了皇帝的方向，成方正追过去，被司音拦了下来：“别急，好戏开始了。”
成方正不明所以的看着那张漂亮脸蛋，心里一寒。
贴身太监拦住小妖，小妖抬起头仰望皇帝：“我没有说谎，真的是他逼我的！”
说着撸起袖子，露出两条瘦弱的胳膊，上面布满了被鞭打和铁烙的痕迹，看上去，一块好肉都没有。
皇帝从小妖胳膊上一直看到他的脸上，放在膝上的手掌握成拳。
“陛下……”
“抬起头来”皇帝突然打断成方正的话，只盯着小妖。
小妖抬头，将一张很清秀的小脸都露了出来，皇帝呼吸略微急促，他控制的很好，若不是容照月一直观察他，也看不出来。
容照月突然猜到了接下来事情的走向。
“带他去看伤。”皇帝淡淡嘱咐一句，小妖在众人的诧异目光里被带了下去。
“皇上！”成方正去拦，却被司音再次拦了回来：“成侍郎，我们的事还没完呢。”
司音对着一人使了个眼色，那人跪下高呼：“皇上，臣刚才说的都是成侍郎逼迫的，臣没有陷害大祭司的意思啊。”
有意思，这人正是献出妖草的那个术士。
他说成方正威胁他，让他想办法把司音化成妖物的模样，祈雨仪式上那个九尾狐的影子就是成方正在百姓井水里下了药，让他们看见了幻觉，刚才的妖草也是他的主意，都是为了把司音弄下去。
他感念司音的照顾，良心不安，还是决定说出真相。
短短时间内，成方正一方的两个人同时背叛，他目瞪口呆，指着那个术士，气的说不出话来。
司音还笑吟吟的看着他，背对皇帝，用口型说了一句话。
去死吧！
成方正怒气上涌，扑上去就掐司音脖子，司音动都没动，金铃声在他耳边响起，成方正捂着耳朵倒了下去，面皮扭曲出许多褶皱。
他身后一个面生的术士凌空打出一道符咒，将成方正扶了起来。
司音看着那人，眯了眯眼睛：“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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