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玄等人的诧异暂且不提,虞琇第一个表示反对。
“不行,她,她身上尚有疑点。”
明玄并不知道山彩的女子身份,见山彩不是请仪卿做客,就是往城隍庙送礼物,疑惑道:“这位山县令莫不是看上了你,想让你做他的夫人?”
她们回忆起山彩俊美无俦的容貌,纷纷打趣:“他长得真好看,有这样的美人做丈夫,仪卿,你有几分艳福嘛。”
罗仪卿被师姐们这样打趣,脸颊通红,欲向她们解释山彩的女子身份,又不想暴露山彩的秘密,笑着搪塞过去。
难道她真的想要嫁给山彩?
虞琇见她居然不反驳女冠们的玩笑,面色阴沉,低头闷闷不语。
这几天山彩频繁约仪卿去县衙说话,前几次她都婉拒了,这次实在不好拒绝,便收拾出几件礼物,准备送给她。
罗仪卿被引至公堂,山彩还有一桩案件未审完。
她端坐在太师椅上,一身浅绿色官袍,腰跨银带,头戴黑纱硬翅襥头,庄严的官袍衬得她面如冠玉、眉目风流。
这是一桩侵地案,某村地主欲用低贱的价格强买贫民的上好水田,贫民不从,地主率宗亲打断了他的腿,贫民不服气告到县衙。
山彩瞥见人群中的仪卿,心知她为人良善,必定怜弱惜贫,竟头一次命崔帕拒绝了地主的贿赂,判他二十大板,将水田仍旧归还给贫民,另外偿还贫民十五两银子养伤。
这件案子判得异常公正,堂下围观的百姓齐齐喝彩。
那老实巴交的农民本以为这次官司至多也就将将保下自家水田,没想到打人的地主反被打了板子,自己还得了赔偿。
他整个人匍匐在山彩的太师椅前,额头不断叩击地面,身上的粗布麻衣在磕头的过程中有簌簌的新鲜泥土落下。
大辛村的贫民辛顺拖着断腿,在大哥的搀扶下,艰难躺上独轮车,县衙里忽然出来一个官差招手叫住他。
“辛顺。”
辛顺和大哥怯怯道:“官爷,这桩官司已经签字画押,不知道唤小民还有何事?”
官差一改往日苛刻的嘴脸,换上一脸笑:“你有福气,山县令的友人看你瘸着腿不容易,要给你治腿伤,快跟我回去吧。”
辛顺没想到还能摊上这等好事,一瘸一拐地穿过二门的戒石,回到二堂。
县衙的二堂在大堂后面,是山彩处理日常政务,或者召见下属的常驻办公室。
这是一座面阔五间七架梁的气派大屋,正堂的红色漆柱两旁挂有楹联,辛顺不认得字,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县令身后悬挂的“明镜高悬”图,就畏惧地垂手侍立。
山彩招手唤人搬来竹榻,让辛顺躺上去。
“东西都准备好了,你想给他治腿伤就治吧。”
竹榻旁一溜儿四五个衙役,手捧白布、水盆、木板、木棍等物,两个壮汉按住他,除了挽起袖口手持利刃的人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娘子外,这情形,怎么看都像极了村里杀年猪。
辛顺吓得一骨碌从竹榻上爬起,拉起哥哥辛贵框框磕头。
“大人,小民这就把钱还给地主,我家水田也不要了,求您给我一条活路吧!”
罗仪卿哭笑不得,忽又一阵心酸——若不是经历了太多的不公判决,他又怎会如此卑微。
她温言安抚辛顺:“不是要杀你,你的腿伤如果不好好整复,恐怕将来会落下残疾,我是郎中,可以帮你治疗。”
她好说歹说,辛顺总算放下心来。
依旧与给山彩治疗骨折相似,固定骨折断面,拉开,轻轻旋转至断面吻合,创口消毒后用夹板固定。
辛顺自从被地主打断腿,只是简单包扎断口,本以为以后就要与拐杖为伴,再不能做田地里的农活,才拼上一条命状告侵占水田的地主,想要为妻儿留口饭吃。
没想到不仅赢了官司,就连瘸腿都被好心的郎中治好,顿时涕泪涟涟。
送走了千恩万谢的辛顺哥俩,二堂院中只剩下她和山彩两人。
山彩将怀中绣帕递给她擦汗,似笑非笑:“你似乎对穷人格外关心,又是治病又是送钱送药,倒把自己累的满头汗。”
“治病救人,医家本分,能帮就帮一些吧,他们也不容易。”
“凡人心险于山川,难于知天。岂不知人心难测?你今日无私帮他,将来你有难,他或许不会帮你,反而会害你。”
山彩的话让罗仪卿忽然想起前世在医院工作的场景,临床工作中,她也曾遇到过各种说不出的委屈。
上一秒还满脸感激的病人下一秒立刻翻脸,投诉直接送到院长办公室;有艾滋病史的病人支支吾吾,直到术前四项的检查结果出来,大家才匆忙采取防护措施;欠费的病人招呼不打一声就走,科室只好吃哑巴亏垫付……
当年她刚穿上白大褂,也是一腔热血浑身干劲,觉得未来一片光明,前途充满希望,但是从什么时候变了呢?
是一个个从睡梦中惊醒的急会诊,是被病人投诉甚至被打被骂的无力感,是升职不看临床而是以搞科研发文章为硬指标,逼得低年资医生分身乏术,是明明已经承担繁重的临床科研工作,还要被领导斥责不努力的内耗。
过去经历涌上心头,罗仪卿有些恍惚,她又是为什么在古代累死累活地行医呢?是为了回到现代?为了数千万美刀的实验仪器?为了发paper评职称?还是——
什么都不为,只为治病救人。
她难以忘记,一个心脏骤停的阿叔抢救成功,出院时苍老的手激动地握住她上下摇晃;听到病人说“好多了”,用所学的知识去解救别人的痛苦。
还有穿越以来,那些患者的点滴善意。
孙掌柜,孙大嫂,喜穿绿衣的阿柳姑娘,东街卖鱼的莲姐,西关卖猪肉的翠姨……
几筐土鸡蛋,炊饼,咸鱼咸肉,他们的感情无言,倾注在城隍庙灶房里堆满的大小包裹中。
这是黑灰色铁笼里透出的一线天光。
罗仪卿定定地直视山彩:“何必提前担忧未来,我尽到医家的本分,就已经足够了。”
山彩一怔,玩味的笑僵在脸上,暮夏的夕阳映照在她艳丽的眉眼,笼上一抹沉重的绛红:
“若将来有一天,你的敌人受伤重病,你可会救她?”
“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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