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外使来秦,除了要贺薄九厉称帝之外,还有四国攻秦之战后的城池交割等诸多事宜要一并落定。
薄九厉忙于政务,楚怀昔顺理成章搬回未央宫。一场貌合神离的接风宴过后,列国使臣相继觐见秦帝,心怀鬼胎的诸多势力才刚刚露角。
“陛下。”
这日早朝后,乐世康为薄九厉摘下冕冠,将冕旒理好了才递给旁侧的小宦,“卫尉林大人及鄢国使臣都来求见陛下。陛下想先见哪一个?”
薄九厉淡笑:“被晾了这么多日,那鄢使急坏了吧。”
乐世康道:“哎呦,可不是嘛。这几日间鄢国使臣已经带着国书来了五六次了,回回来都满头大汗,奈何陛下太忙呢?这也是没办法。”
“急。就是要让他急。国失其君,群狼无首,不把他们逼得无路可退,朕拿什么谈条件?”
薄九厉坐到御案后,手指缓缓叩了叩桌面,“宣他。”
鄢国使臣终于得以觐见,如蒙大赦,恭恭敬敬地将国书递给乐世康,乐世康又双手奉于案上,而后带着一众宫人倒行而出。
“鄢国想接在秦质子归国?”
薄九厉阅罢国书,神色上看不出息怒,他没看使臣,将竹简慢慢卷起来了,语气里那若隐若无的质问令人胆寒,“这朕就不懂了。质子在秦要钱有钱,要地有地,生命无忧,安乐非常。贵国是觉得我大秦哪里亏待了他,亦或是不愿再与秦交好,这才急着要人呢?”
薄九厉说罢,将卷好的国书撂下了。那声音不大,落在鄢使耳中却震若惊雷,吓得他腿脚一软。
鄢使闭了闭眼,心跳如擂鼓。
大臣出使列国,代表的是君王和臣民的脸面,他得不卑不亢,得举止大方,他知道!
两国谈判较量,最忌讳自己露怯,得藏缺于满,谁先暴露弱点就得做好被对方一咬再咬的准备,他也知道!
可他有办法吗?
使臣要气节,但那底气是国家给的!以鄢国目下的实力,拿什么跟强秦当面锣对面鼓的叫板?何况秦帝凶名在外,他小小鄢使安能不怕?
只要能让质子归秦,秦帝让他弯腰就得弯腰,让他跪他恐怕也得跪!
“秦帝息怒,鄢国要质,绝非与秦为敌之意,恰恰相反,是站在秦国角度考虑。”
鄢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了。
薄九厉道:“哦?愿闻其详。”
鄢使道:“鄢国请求还质,乃是因为月前齐国突然攻鄢,我王御驾亲征,不料中箭身亡!先王膝下单薄,如今余下的几个公子非小即弱,被军政大臣各自挟持相斗,是真正的‘束甲相攻,停尸不顾’!长久下去,鄢国必乱。鄢虽不毛,国灭亦不足惜,却是大秦牵制齐国的棋子,若鄢覆灭,齐国再无掣肘,秦帝如此英明,难倒不觉唇亡齿寒?”
“唇亡齿寒?”
薄九厉淡漫地挑了挑眉,“齐国与秦远隔三晋,素无战事,何况此次齐王来秦,两国前途一片和朗,恐怕一时半刻难起刀兵吧。”
鄢使就要听这话,闻言上前一步:“秦帝糊涂啊!黄鼬拜年,哪有好心?陛下情愿化敌为友,可齐国却笑里藏刀!陛下可知,那齐相方释明此次力主齐王来秦相盟,所图何为?他表面为两国联姻,实际是在推波助澜!陛下英武,才高盖世,秦国新军初战便震慑天下。可陛下当知,‘行高于众,众必非之’,陛下即位后列国已然警醒。有兰赵卫阻隔又如何?齐国此来看似恭顺,要的就是将陛下变成他们的眼中钉,合力拔除!”
他自认为这番话句句在理,秦帝就算不面露惊色,至少也该迟疑一番,不料对方闻言波澜不惊,反倒越发从容。
他这一番肺腑之语就像砂石入海,对方城府太深了,简直深不可测,鄢使立即恍惚,他想,难倒这秦帝还有后招?对方到底算计到了哪一步?
薄九厉给足了鄢使自我想象的时间,半晌后抚掌轻笑:“好!鄢使此言针砭时弊,切中要害!”
鄢使意外,又心中生喜,正要乘胜而追,却不料薄九厉再度开口。
但见秦帝稍稍倾身,将手臂搭在桌上,那姿态像只蓄势待发的奸狼:“只是今日之秦已非昨日。齐有锦囊计,秦有万全谋。你道齐国来势汹汹,焉知非朕纵他入套?何况大秦从不畏惧与齐一战!你今日来,为的是从朕手里带走鄢质子,归国平乱为王。你有求于秦,却怕秦索求无度,想借齐国之势威胁于朕,只是筹码太轻,朕不喜欢。列国不是称朕贪得无厌吗,他们说对了。鄢使,今日朕不回你,你回了驿馆好好掂量掂量鄢国质子对你们而言价值几何,朕要等价交换。”
鄢使面色惨白,心已经彻底凉透了。
他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只是为时已晚。鄢国自以为踩着齐国的肩膀便能和秦平势谈判,却不想秦帝全然不买账。他们筹码尽失,接下来除了予取予求,还有别的办法吗?
鄢使出去时,正与秦国卫尉碰上。对方客气地冲他一抱拳,鄢使却神志恍惚,强忍喉中腥甜周全礼数,惶惶而退。
卫尉林长恭进殿行大礼,起身后利落道:“陛下,上次您吩咐撤网放鱼,现下鱼已入套。”
他从轻甲内取出一枚照身帖,双手奉上:“此人名叫郭千山,原是混匿于楚国仪仗内进入荡京的。末将派人查了,照身帖上的信息除了姓名均属伪造,只是真实底细不详。臣察觉异常后命人盯梢,但三日前此人已不见踪影。末将请示陛下,是否已经到了收网之机?”
薄九厉将这枚照身帖收了,笑道:“你做的好,这人的下落继续找。另外再拖一拖,只恐大鱼尚未咬饵啊。”
林长恭得了陛下的赞赏兴奋得双目放光,他对薄九厉的决断毫无质疑,当即退下。
乐世康送走卫尉,勤快地进殿给薄九厉倒水。
薄九厉抿茶润了下嗓子,问:“他这两天忙什么呢?”
乐世康不用问都知道他们陛下说的是谁,当即眉开眼笑:“老奴就知道陛下惦记着侍君,一直替您打听着呐!前阵子侍君不是从御用监拿了点物件儿吗?这两天闲下来就调调香。要说侍君真是难得的妙人,人长得好,还什么都会。”
薄九厉心道,得了吧,他整日除了跟朕顶嘴添堵,还干什么好事了?
但不知怎的却自己笑了,目光悠悠地往窗外飘:“朕整天焦头烂额的,他却偷得浮生半日闲,这哪儿行啊?”
乐世康立即会意,扬声道:“摆驾未央宫!”
满宫侍从夹道跪迎,薄九厉负手前行,有人上前替他开了殿门,进殿后乐世康很有眼色,带着一众宫人悄悄退了。
清风流贯,室内霎时暗香浮动,一道月白色的薄纱借风荡出波纹,薄九厉隔帘内望,见着楚怀昔坐在桌旁低头摆弄香炉,探出深衣的那截脖颈垂出好看的弧度。
“你是愈发大胆了。”
薄九厉抬手挑帘入内,径自坐在了窗边小榻上,一双长腿随意支着,是难得的散漫姿态,“朕免你行礼,你倒是也出去迎一迎。”
楚怀昔放下东西,这才转头淡笑着看他:“臣死罪。知道陛下不爱香气,臣这不是忙着熄了这东西?”
薄九厉未置可否,手搭在膝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状若无意地问:“怎么想起来制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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