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停了一天的雨又下了起来,淅淅沥沥,从宝香楼出来的姑娘们都撑起各色油纸伞。
吩咐朱掌柜几句,又等了片刻后,林笙笙从宝香楼走出来,站在伞下慢悠悠来到香云楼门口。
“呦,殷掌柜,下雨天儿也跑出来招揽生意呢?”林笙笙嘴角噙着笑冷眼瞧着殷掌柜。
殷掌柜这一阵子忙得不可开交,闻言从伞下探出头,一张笑眯眯尖瘦的脸露出来。
“哎呦,林姑娘!好些日子不见您,还要先恭祝您早生贵子呐!”
“如愿以偿嫁入谢府,感觉如何啊?”
林笙笙心里翻了个白眼,前世与谢辞昼成婚后到处听见旁人祝福贺喜,她心里美滋滋的。
可是如今再听,实在是别扭。特别是殷掌柜拉着腔调,嗓子尖细,这声音仿佛穿透雨幕戳到所有路人的耳朵里。
真是讽刺,云京谁不知道林笙笙单恋谢辞昼许多年,就算如今得偿所愿,也未曾入了谢辞昼的眼?
街上众人纷纷侧目。
“殷掌柜倒是会做生意,专从我们宝香楼招揽姑娘,只是不知从我们楼里买完香丸的姑娘,你招揽去究竟何意?”
“林姑娘,西街您一家独大,咱们可不敢惹上林相。只是......都是出来混口饭吃的,我们香云楼只能吃点您赏的残羹剩饭,您不会不同意吧?”
殷掌柜年逾四十,是个又矮又瘦,双颊凹陷,眼冒精光的男人。
面对比自己年轻十几岁的姑娘,就算对方家世了得,他也不曾多客气。
毕竟,不过是个怯生生的姑娘而已,他何必放在眼里?
很快,周围就有许多刚从宝香楼、香云楼里出来的姑娘站着看热闹。
林笙笙冷笑道:“殷掌柜可认得此物?”
佩兰会意,捧着一个香炉上前。
殷掌柜面上神色不变,坦然道:“不认得。”
林笙笙环视一周,道:“此香炉是殷掌柜香铺里的东西,前几日有客人从宝香楼买香丸,出门时被殷掌柜招揽进香云楼,送了这个香炉。”
周围窃窃私语:“没错,前几日殷掌柜也送了我一个。”
也有人道:“你们看,这是方才香云楼伙计刚送我的,但是看着同林姑娘手上的那个不太像。”
林笙笙继续道:“香炉内暗含玄机,有一处不易发觉的豁口,里面藏了不少雄黄。若是用此香炉焚香,吸入过量雄黄,便会皮肤肿胀进而溃烂毁容。”
周围人吓了一跳,倒吸一口凉气,前几日得了香炉的姑娘迅速离去回家查看,手中还拿着香炉的姑娘纷纷打开仔细瞧了又瞧。
殷掌柜闻言讥讽一笑,更加坦然,幽幽道:“林姑娘,您可不能仗着家世大,就含血喷人啊。”
“大家得了香炉的尽可以查看一番,看看究竟有没有暗藏玄机啊?”
众人迅速翻找,甚至有姑娘因太过紧张,失手摔碎了香炉。
静默片刻,只见地上碎片中并没有任何雄黄的痕迹。
“宝香楼背后势力了得,但也不能这样欺负人啊。”
“听说谢家最看不上商贾之风,也不知道谢家若是知道林姑娘再次抛头露面,借势打压香云楼,会如何处置?”
“前一阵子我买了些香云楼的香丸,用着和宝香楼的差不多,价格却便宜一半!”
周围人窃窃私语声再次响起。
殷掌柜看着漠然站在一旁的林笙笙,不禁失笑,“林姑娘,谢公子惊才绝艳,难道没教过你......什么叫商道酬信?”
说完,殷掌柜大笑,笑够了后又道:“哦,差点忘了,林姑娘嫁到谢家恐怕连谢公子的面都见不到吧,难怪一星半点没学到。”
林笙笙过去数年追随谢辞昼,而谢辞昼不曾理会。这件事早已在云京闺闱中传遍,甚至有不少人家以此做反面教材,教导家中姑娘不可自损身份。
微雨渐歇,街上窃窃私语声比雨点更密集,字字句句,如银针穿着丝线穿透站在伞下的林笙笙。
街角马车内,一男子佩金玉发冠,面容深邃,看了许久后,目光从林笙笙身上移开,放下车帘。
一旁年轻俊俏,容貌与他有几分相似但是更柔和的公子又掀开帘子,道:“哥哥,你方才在看那位姑娘?他们在说什么?我都没怎么听。”
男子声音浑厚,道:“没什么,别看了。”
少年不罢休,看了一会道:“那位姑娘看起来要被欺负了,哥哥你要不要去帮帮忙?”
车内静默片刻,男子道:“她不需要我帮忙。”
少年啧啧两声,放下车帘道:“既然如此,那咱们也别停这了,母亲还在家中等着我们呢。”
男子睨过来一眼道:“再等等。”
“啧啧啧,再等等,那就再等等~”少年阴阳怪气道。
雨停了,林笙笙命佩兰收了伞,往一旁走了两步,离殷掌柜远了一些。
她道:“殷掌柜在香炉中投毒,害得别家姑娘几乎毁容,还试图将这脏水泼在宝香楼身上,这件事千真万确。”
殷掌柜知道未经世事的小姑娘最喜欢讲究道理,他神色得意,“林姑娘可有证据?究竟是哪家姑娘?空口无凭拿权势压人,难道这就是林家的家风?”
四周指责林笙笙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原本忌惮林家、嫉妒林笙笙家世的人就像得了发泄的闸口。
林笙笙冷笑,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殷掌柜,你可怕痛?”
殷掌柜:?
突然,从街角冲出来一伙姑娘,为首衣饰华丽,脸上红肿点点都看不出来原本长相了,神清愤怒口中骂骂咧咧,跟在后面的丫鬟有的拿着鸡毛掸子有的抄着木棍气势汹汹而来。
还未等殷掌柜与众人反应过来,红肿着脸的姑娘已经冲上前一巴掌抽在殷掌柜脸上。
“姓殷的,你竟然敢在香炉里藏东西害我!你还我容貌!来人啊!给我打!”
被抽倒在地的殷掌柜还没缓过神就被一群丫鬟团团围住殴打。
哎呦呦的惨叫声不断传出来,周围原本看热闹的姑娘们被这架势吓得脸都白了。
“这脸都成猪头了,难不成这香炉里真有毒!”
“我早说了香云楼的香丸劣质,偏你们还不听,省这点银钱留着治病么?”
“快!快回去摔了那香炉,香丸也一并扔了!”
“香云楼竟然做这种伤天害理的损事,我早就看殷掌柜贼眉鼠眼面相不好。”
众人交头接耳间风向迅速转变,在大家讨论得行头正高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几位姑娘悄然离开。
那边还在殴打,殷掌柜连连求饶。
雨后初霁,几缕阳光洒在街边水坑上,水面上映出朱掌柜喜气洋洋的脸。
“姑娘们!快夏日了,宝香楼特研制出避暑香丸给大家试用,凡是来买香丸香粉的,都送!”
闻言,原本聚在一处的姑娘蜂拥涌入宝香楼,只剩林笙笙站在香云楼门口。
面上红肿着的姑娘撒完了气,领着丫鬟扬长而去,只留殷掌柜在地上呻吟。
林笙笙走到他跟前,俯身摇摇头冷笑道:“真是不堪啊。”
“殷掌柜,看来没人教过你什么叫商道酬信,今日你可领教了?”
殷掌柜仍想不清楚究竟怎么回事,周家明明是最胆怯的人!他抹了抹鼻血,狠狠道:“你!你!”
林笙笙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眨眨眼睛道:“低声些,若是叫旁人知道了你将毒香炉都藏在香云楼二楼西南雅间的暗室里,难道是什么好事么?”
殷掌柜瞳孔瞬间放大,那张总是带着不屑与傲气的脸终于露出惊恐,“你,你怎么......”
还未说完,只见西街巡防的士兵肃着一张脸走来,见了林笙笙先行礼,问道:“这......”
林笙笙笑眯眯低头问地上的殷掌柜:“哎呦,殷掌柜,您这是怎么回事呢?”
殷掌柜被人抬进香云楼,仰着头咬咬牙,向士兵笑着道:“没事。”
士兵见受伤最重的人都没说什么,也不想多生事端,说了一声没事就好,便走了。
街角马车内,看了一场大戏的少年笑着放下车帘,“哥,真有意思。”
男子嘴角微微勾了勾,点头不言。
少年还没看够,又掀开车帘探头去看,只见一位穿着茶白花笼裙,发间簪着流苏步摇的女子急匆匆跑到林姑娘身边。
晴光方好,映在那女子脸上,泛着柔光。
“你还好吗?姓殷的有没有欺负你?”谢枕欢拽着林笙笙看了又看。
林笙笙笑道:“我好得很,他怎么可能伤到我?”
说着,二人挽着手往宝香楼走去。
谢枕欢低声问:“嫂嫂,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命白蔻来叫我准备这么一套,就是为了揍他一顿么?”
林笙笙意味深长,“那可不止。”
【揍他一顿,替我替周三姑娘都出了气,更重要的是,将这件事彻彻底底定到香云楼头上。】
谢枕欢有些担忧:“我们这样会不会......”
在街上不好多说,且谢枕欢是个心思简单的,林笙笙只安抚道:“怕什么,有我呢。”
【谁在乎什么真相什么证据?就算我拿出证据揭露真相,旁人也只会疑神疑鬼。与其费尽周折搭上周三姑娘的脸面来状告殷掌柜,不如直截了当来这么一套。】
宝香楼侧边巷子里停着一辆马车,去林府扑了个空的谢辞昼透过雕花木窗看着林笙笙,她气定神闲,抚着谢枕欢的背叫她不要怕。
【见了毒香炉造成的惨状,又见了殷掌柜因此遭难,大家生怕这些红肿与溃烂转到自己身上,自然就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到这时候,对于那些人而言殷掌柜究竟做没做,我究竟有没有证据都已不重要。】
谢辞昼默默听着,漫不经心一笑——
没想到他这位看起来缠绵情爱不知世事的妻子,竟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真相已明了,那么结果比过程重要。】
【若是明知真相却因为过程受阻而达不到结果,那就是本末倒置了。】
谢辞昼挑眉盯着渐渐走远的林笙笙,心中微动。
不得不说,自从知道林笙笙在想什么之后,她总是让他莫名......
“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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