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尔哈鲁见状,气急败坏,一边往宫殿内跑,一边大声斥责:“养你们这些东西,能派得上什么用场?”
他傲慢的派头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胆子处在破碎边缘的男人,拔腿逃得比谁都快。
族长手握权杖在地上敲击,他腿脚不太灵便,迪尔哈鲁这家伙竟然弃自己于不顾,真是岂有此理!
拉莫蜥蜴发出“嘶嘶”的喘息声,分明是瞄准了它想要攻击的对象。
此刻,如果迪尔哈鲁有耐心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条蜥蜴发出了微微激动的战栗,身体高耸,长尾翘起,这是势在必得的姿态。
“啊!你别过来,想要毒婴是吧,我给你就是了!”
迪尔哈鲁陡然变换了一副嘴脸,现在完全是在向它求饶了。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的大祭司和巫师都不在,无法对付这只突如其来的毒蜥蜴。尤其是,它还是拉莫蜥蜴,被咬中后,毒素发作时将剧痛难忍,药石罔效,最终会历经几个月时间,活活痛死!
纳芙旁观着这一切,迟迟没有动静,作为曾经的受害者,她原本同情拉姆家族,担心他们遭到毒婴毒害,惨死于府中,成了阿涅乌布家族向上爬的垫脚石。
可如今,她只是冷冷抱着臂,观望蜥蜴会如何行动。
这种毫无良心的家族,就该受到惩罚,既然神明还未完全形成,无法形成天谴,那么就由自己来当这个刽子手吧!
迪尔哈鲁躲藏在了卫兵之后,并牢牢拽住了对方的盾牌,搁置在地上,挡在身前,避免蜥蜴突然从脚下窜出来。
他已经进入了宫殿,只消让人将门关闭,就暂时安全了。
然而,迪尔哈鲁完全低估了一只拉莫蜥蜴的速度,刚才它在观察,也是在适应变为蜥蜴的新视角,当然,作为女婴的父亲,它还要放下曾经不愿伤害旁人的道德标准。
等它做好了心理准备,一切都来不及了。
尽管大门已经关闭了大半,拉莫蜥蜴仍然以闪电般的速度窜进了门内。
“天哪,族长救我!”
迪尔哈鲁大叫出声的时候,族长站得远远的,旁观着他的恐惧。
族长知道,男人变化而成的蜥蜴是冲着迪尔哈鲁来的,自己只是个传话人,还不至于被它咬死。但对于刚刚这位后辈自顾自跑走,甚至将族长留在大门外的举动,他异常愤怒,愤怒到现在根本在假装听不见迪尔哈鲁的话。
“哦你在说些什么,怎么——啊,哪里传来的尖叫?”
迪尔哈鲁对这位族长怨恨在心,可现在他已经顾不得其他,因为他的小腿已经被拉莫蜥蜴咬了上去。
一阵难以承受的剧痛袭来,犹如被万千利齿啃噬一般,迪尔哈鲁惊叫得连扁桃体都露了出来:“啊啊啊——”
接下来,拉莫蜥蜴转移了方向,它看了看迪尔哈鲁为图凉快,穿着的兽皮露趾鞋,更是欣喜不已。
它激动地咬向了他的大脚趾,利齿带着毒液渗透进皮肤。
迪尔哈鲁感觉到自己的脚趾仿佛被巨兽碾过一般,一瞬间几乎失去了知觉,然而,很快浮现的疼痛,让他再度跌入地狱。
他尖叫着,抱住脚滚倒在一旁,身体滚进了草丛,沾染了一身草木碎屑。
迪尔哈鲁的脚趾似乎是断了,他忍着剧痛,努力勾头看看,发觉脚趾还在,但已经肿得老高,完全像是一只黑麦制成的面包。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已经答应要将毒婴还给你了。”
迪尔哈鲁用最后的力气如是说,他完全不理解蜥蜴为什么要攻击自己,又担心拉莫蜥蜴再咬他第三口,无论如何,他对新的伤口都承受不起了。
“你现在,还在叫她毒婴。她只是普通的婴儿,即便是毒婴,也不是你这个忘恩负义之人能叫的。这是你为不尊重我和我的女儿,所要付出的代价。”
由于这条拉莫蜥蜴是人所变幻的,还能发出人类的声音,这话传进了迪尔哈鲁耳朵里,他一时无话可说。
这块地界,向来是他说了算,所以他从来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毒婴他是想留着的,研究她体内的毒素移作他用,或者直接焚烧了事,总之,他从没想过会在这件事上栽一个跟头。
而现在,他不得不妥协了:“你说得对,是我的错。不要再咬我了,我这就叫巫师将毒……你的女儿还给你。”
眼看拉莫蜥蜴只是奔着他一个人去的,卫兵这才接触了心理防备,上前扶起迪尔哈鲁,送他去宫殿里找大医师医治。
尽管这病症极难有方法回转,但作为有权有势的家族,平日里养了那么多医师,总要在这时候派上用场,想尽各种办法。
迪尔哈鲁离开了,族长身形略显佝偻,行动不太便捷,慢吞吞地进了宫殿。
他心里为迪尔哈鲁被咬暗喜,但为了家族能够存在,其他人不再遭殃,还是要去传达迪尔哈鲁的吩咐。
族长转身远去时,纳芙终于走上前,看向那条拉莫蜥蜴:“反击的感觉怎么样?”
拉莫蜥蜴举起脑袋看向她:“非常好,我差点以为,刚才发生的一切是个梦。”
纳芙点点头:“不过如果我告诉你,以我目前的能力,你只能变换一种形式存在。那么,你会选择成为人,还是一条毒蜥蜴?”
拉莫蜥蜴不假思索:“毒蜥蜴。”
“为什么?”
“我成为毒蜥蜴,能够让欺负我的人害怕,而作为人,我却做不到这些。更何况,我还希望保护我的女儿。”
“你确定吗?如果你变为蜥蜴,你的女儿将无法被你抱在怀中。”
“我确定,比起给她一个温暖的拥抱,我更想给她安稳的人生。”
纳芙被他的话触动,没有将他变回人。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毒蜥蜴的产生,她发觉自己手腕处酥酥麻麻起来。
低头一看,竟是之前那道弧线之内,多出了新的图案,看上去像是还不完整的蜥蜴,但已经初现雏形。
图案很小,整个图腾还需要更多毒物填充,或许这就是献祭与蛊物之神形成的必经之路。
.
拉姆家族宫殿内走出了一个身披长袍的男人。
他头顶戴着特殊的冠饰,额头涂抹有诡异的图案,脸颊各划了三道,斜织的衣物只盖住一边肩头,露出小麦色的肚腩,脚蹬一双莎草鞋。
他身板挺得笔直,走路呈一条直线,一来就板着面孔,说道:“毒婴需要被埋葬,不能送还给诸位。”
说话间,作为巫师的他,显然通晓如何制作和解开蛊毒,更别提对付一只毒蜥蜴了。
虽然这是致命的拉莫蜥蜴,但对于巫师而言,只是入门必修课。
因此,伴随着巫师的话音,他伸手洒下了纷纷扬扬的专用齑粉。
这些被计算好的粉末很快迷住了拉莫蜥蜴的眼睛,它的眼皮是最脆弱的地方,荒漠中剧烈风沙来袭,会让它僵硬在原地不得动弹。
纳芙怔住,此刻她的武器失去了作用。
疑惑在她心头萦绕而起,她皱眉询问:“不是有别的办法为婴儿解毒吗,为什么要用最残忍的一种?”
巫师的声线没有多少起伏:“这样做一劳永逸,我们拉姆家族一贯如此。”
……还真是属于既得利益者的轻蔑和傲慢啊。
埋葬婴儿的原因,只是因为这样能够永除后患?
纳芙此刻一阵怒火自心头燃起,她讨厌如此不拿别人性命当回事的人,就像当初自己那么轻易地就被祭祀一般。
这些争权夺利者,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哪怕一个女婴,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只是单纯的毒物!
她被这些人气住了,刹那之间,仿佛无师自通般,脑海中毒库的一角得以解锁。
纳芙伸出手臂,轻轻以手触碰皮肤上那处还不完整的图腾。
一股超乎寻常的力量被灌注向指尖,由于力道太强,她感到头脑被热血猛地上冲,眼前黑了一下。
睫羽轻轻颤动,视线恢复如常的时候,她的手指已经成为了毒蝎子的尾尖。
黝黑的色泽,左右摆动着,让人望而生畏。
巫师见到纳芙指尖突兀出现的蝎尾,惊诧之余,试图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以作制约使用。可来自蛊毒之神本体力量的毒蝎,又怎么会被轻易控制?
因此,当巫师将一枚金丸掏出来时,并没有成功阻止蝎尾的攻击。
纳芙轻轻驱动着手指变为的蝎尾,狠狠扎进了巫师胳臂!
即便是毒针陷入皮肉,刺痛搅动得他灵魂飞升,巫师仍然保持着既有的体面,咬牙硬挺,额头已经逼出汗来。
他抬起手臂轻擦了擦额头,娴熟地垫着手帕,去拔那根毒刺。
可毒刺扎得极深,即使努力去拔,也无济于事。
纳芙活动手腕,刚刚掉落的毒针竟然重新长了出来,再次摇曳在蝎尾端,随时准备发起攻击。
巫师震骇极了,蝎子毒针掉落后,就不会再有毒针存在了,更不会向壁虎那样断尾再长,可纳芙手腕上的这条蝎尾,又是怎么回事?
他退后几步,对于现在的情况有些难以招架,忍耐了一会儿疼痛,挥一挥手,对两旁的卫兵道:“还愣着干什么,将这女人抓起来!”
卫兵没有动弹,其中首领犹疑了一会儿,开口询问:“这是巫师您的主张,还是迪尔哈鲁大人向您吩咐的?”
巫师闭了下眼睛,显然有些无奈:“怎么,是我的意思,就不能遵从吗?别忘记了,你们迪尔哈鲁大人,也奉我为座上宾,之前我的话,就等同于他的命令。”
卫兵听了这话,再度后退几步:“既然如此,我们也只能按兵不动了。”
连用钱养着他们的迪尔哈鲁都受了重伤,很可能无法医治而死亡,那么,一个小小的巫师,就更不能被他们忌惮了。
更何况,这位曾经呼风唤雨的巫师,现在连一颗小小的毒针都拔不出来。
他的能力并不如此前吹嘘得那般厉害。
纳芙没有和他们废话,眼见卫兵根本不敢动自己,巫师又在和毒针搏斗,无力去管拉姆家的事,索性抬步进了宫殿,从偏殿抱出了那名女婴。
女婴眼睛恢复了原有的清明模样,看起来软萌无害,但纳芙知道,她危险系数仍然极高。
她的鲜血还没有被清理,当火焰熄灭,眼睛红色褪去,就能够以假乱真,冒充拉姆家真正的女儿。
拉莫蜥蜴看到女儿被救了出来,当场泪水纵横,跟在纳芙身后,她去哪里,自己就去哪里。
纳芙是他和女儿的救命恩人。
该去哪里呢?其实纳芙也不知道,她想了想,现在应该就是自己应付不了的场面了。
第一次当神明的她没有经验,更何况,说起来,自己还只是个半神……啊,或者连一半都算不上。
那么,就只有去找神之使者,问问他该怎么办。
.
赫尔墨斯在河畔等待了很久,终于见到了纳芙的出现。他目光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欣喜,随后隐了回去,恢复冷静的模样。
“这个女婴中了蛊毒,我们该如何将她恢复从前?”
赫尔墨斯有了用武之地,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尽量从容地说道:“神主大人,何不试试将婴儿浸入水中?”
“这只是一条普通的河流,如果它这么厉害的话,怎么又会被献祭死去那么多人呢?”
“那是因为神主大人您并未出现。”
“出现之后会发生什么?”
“这条河流,现在成了孕育神明的本源力量,这力量来自于您,神主大人。也可以这么说,您最早觉醒的神明力量,是河神。”
“什么?河神不是假的吗?那不是神龟……”
“没错,这也是我刚刚才发现的,河神之前是谣传没错,但现在,您具有了河神的力量,这是一个比祭祀与蛊毒之神凯布利更为成熟的存在。相比河神,凯布利只算得上是一个婴儿,祂还需要成长,但河神,已经能够将我的亿万年枯干枝叶浇灌到开花,并令我变回人形,这种力量强大如斯,让我感到意外。”
纳芙沉默片刻,没想到自己竟然阴差阳错地成为了河神,但她总觉得有哪里还没搞清楚。
比如,这种力量真的是来自自己吗?她是承纳一切的本源,还是说,是河流给予了自己这种力量。
同样的,她认为赫尔墨斯也不是特别清楚。
毕竟作为第一次侍奉神主使者,一切尚且来自于他的推理和猜测。
但是纳芙可以确定的是,女婴可能真的能从原河中有所受益,赫尔墨斯的建议可以一试。
毕竟她确实经历了自己没在河流中死亡,而又将灵魂寄存于树枝的神之使者复活,她认为这条原河或许也能够祛除毒素。
纳芙抱紧了女婴,在毒蜥蜴的期待下,将婴儿放入河中。
这条河似乎有感应似的,即便女婴身下没有任何木筏之类的东西支撑,却可以让她安然地漂浮在水面上而不掉下去。
在纳芙控制下,清澈的水花轻轻拂山上女婴的手臂、身体,抚摸着她的脸颊。
女婴并没有感到被沁入水中的痛苦,反而有一种是在母胎羊水中的自如,她划动着手脚,在水里伸展开。
不知是不是被原河的力量唤醒,她的瞳孔重又变得鲜红,像当初燃烧的火焰烤灼着自己的身体。她拼命地扭动起来,小小的眉头皱紧,似乎在奋力地抗争什么。
纳芙和神之使者对视一眼,猜测这应该是河流在帮助清洗女婴体内的毒物。
可解蛊的方式非常复杂,利用这样的河水,真的可以解开蛊毒吗?那么这是不是意味着所有其余复杂炼成的蛊毒,都能经由在河水中洗礼而得到净化?
纳芙对此不敢确定,但她如今看到的是,女婴的瞳孔渐渐变得清明,她的面容也平和起来,唇角甚至扬起了微笑。
直到一刻钟后,女婴眼眸红色的颜色彻底消失了,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地看向纳芙,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伸手要纳芙抱抱。
纳芙下意识将女婴抱在怀里,拍着她的后背,与此同时,看到自己手腕上毒蜥蜴图案变得完整。
所以现在意味着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