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圣旨到达戒子堂,太子以品行不端为由被贬为庶人,即刻离京前往劳山,无诏永不得归。
于是当天夜里,太子妃便突发早产,腹痛难忍。太子本已准备离京,破例获准前往探望。
在众人眼中,这位被废的太子倒是个情真意切的郎君,女子生产本是血光之灾,男子避之不及,可他却不顾忌讳冲进产房,始终陪伴在太子妃左右。
在孩子出生时,接生娘娘跪地高喊:“恭喜殿下,是位小世子!”
太子闻言脸上终于露出喜色,暗叹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
他亲自拿起金剪为孩子剪断脐带,直至屋外传来阵阵催促,才将孩子轻轻放下,俯身在太子妃耳边低语了几句,转身离去。
天蒙蒙亮时,太子妃净完身倚坐在妆台前,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铜镜里映出一张苍白的脸,她怔怔地看着宫人为自己点上口脂,嫣红渐渐晕开,盖住毫无血色的唇。
忽听窗外嘈杂的脚步声渐远,太子妃知道,是她那庶人夫君终于被请走了。
没由来的,她心底浮起一丝隐秘的欢喜,又立即被这念头惊得心头一颤,急忙在袖中攥紧手中的绢帕,压下这点不该有的心思。
可他们都已经走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太子妃垂眸勾了勾唇,妆成后,她挥退宫人:“任何人没有我的召见,不得入内。”
玉枕下还藏着丞相秘密派人送来的册子,太子妃轻手轻脚走到床边,白天情况紧急她还未认真看过,现大致浏览下来,发现此册竟是一本记载了不少当朝大臣的名录,其中几位的名字颇为眼熟,似是她父亲从前的学生。
“方源……”她默念一遍,便将册中所提人物全部记在心中。
太子妃从小便记忆力极好,几乎可以过目不忘,连丞相都曾感叹,若她是个男儿身,定是个读书的好料子。
可惜她是女子……
太子妃不知丞相怎么忽然要自己将此物呈于陛下,但按往常的经验,她只需照做即可,就像现在太子要她趁生产后立即进宫面见武帝,于是她也火速抱起摇篮里安睡的孩子出了府。
太子已经在贬往劳山的路上,太子妃捏了捏手心,坐在马车里深吸气,冷静下来后抱着孩子下车,随大监一路走进勤政殿。
果然如太子所言,武帝龙心大悦,亲自为孩子赐字。
尤其是在太子妃将名录呈上时,武帝直接下旨,称皇孙年幼,特准太子妃与其暂留大都,一同被批复的还有丞相高老还乡的折子。
圣旨一到,丞相即刻收拾行囊,搬到院外枯坐,府上家仆已经散尽,只留了数名精悍护卫随行。
一切实在过于巧合,丞相又想到方才派出去的人带回的话,他们轻易便打探到刑部的无名房里新抬进一具无人认领的男尸,尸体完整,只缺了左耳。
万般算计皆成空,丞相在收到这消息的瞬间心死,念及仅存的一个女儿,只得暂且认命。
可约莫十日后,他在返乡途中突遇悍匪,马车坠入深谷,尸骨难寻。
消息进回大都时,倒是引起了某些人的唏嘘,但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众人便纷纷转了话头,不再提及此事。
期间,顾安曾出宫去寻嫣然。
二人再见时,别看嫣然面如表情,如木偶人般直挺挺地竖在床上,可耐不住顾安的眼神攻击,先败下阵来,开口道:“你作何要救我?”语气里藏不住的幽怨。
顾安老神在在地摇头:“我救的不是嫣然,是李长央。”
乍一听此名,嫣然有片刻的恍惚,直到那张消除奴籍的证明出现在自己手中,要不是伤口还疼着,她震惊地险些拔床而起。
说不在意那都是假的,嫣然哪能想到,自从她被抄家卖入花楼后,有朝一日还能将奴籍攥在自己手里。
跟了元承璟快三年也没要到的东西,如今被顾安送了过来,嫣然呆愣地瞥向桌上摆着的五十两。
顾安说她可以带着路引从此远走高飞,离开大都。
嫣然不敢置信,不禁脱口而出:“你为何要帮我,我、我已经没有什么能为你做的了……”
“想什么呢,嫣然姐姐。”顾安眼角带着笑意,“先前你帮我家铺子与胡商牵桥搭线,这些就是还你的介绍费。”
言罢,不等嫣然再推辞,顾安抿唇又道:“再说我也没帮上你什么,起码在画舫……在那之前,我本可以尽量阻止此事,但因为各种原因,成了旁观者……”
“不!”嫣然迅速挺腰,作势要去握住顾安的手,可想起什么,又小心地缩了回去。
她不想让沾满泥泞的自己污了眼前这轮皎皎明月。
顾安却眼疾手快地牵住了嫣然的手,顺势揽过她的肩,将她按回床上安心躺着。
“你别急,慢慢说。”顾安捻了捻被角。
“安姑娘今日肯来见我,已是我最大的幸事,在他们争权夺利的旋涡中心,独我身份低微,人人皆可来踩上一脚,可姑娘你没有,就如从前般待我。”说到这,嫣然呼吸急促,甚至隐约带着哭腔,“非但如此,你还救我性命,为我消了奴籍,我、我此生无以为报,可我这般的废人,又不知能为你做什么……”
“好了嫣然姐姐,我还是更喜欢那日在野亭你唤我作安安妹妹。”顾安特意提起此事,“瞧你在台上表演琵琶的样子多自信,其实你很厉害,而无论是嫣然亦或彩嫣,在他们的眼里都已经消失了,你以后只是李长央,李长央要多想想能为自己做什么,所以姐姐得了自由想好要去哪了吗?”
嫣然双唇微启,脑中空白一片,她攥着路引,摇摇头:“我……我无处可去。”
“既然如此,不如随我一起吧。”顾安笑着捏捏她的手心,将人的魂喊了回来。
许是才出了生死关,嫣然总是不由自主地出神不在状态。
“姐姐还记得先前我同你讲过的生意吗,成衣铺只是明面上的,实则还有其他,而我放在北境那边的线缺个管账的,姐姐正好会算账,且清楚胡商那边的运作规律,还是个我值得信任的人,不知你可有意愿?”
“我可以吗?”
“只要你愿意,什么都可以试试,出了事有我兜着,兜不住咱再一起跑路。”顾安说着起身又道,“事关重大,嫣然姐姐慢慢考虑,左右不过两条路,你选个自己喜欢的便好。”
言罢,顾安惦记着宫禁时间,准备离开。
嫣然立马不带一丝犹豫便点头,应下去北境的差事。
顾安笑道:“好好好,到时我拟一份合同来。”
“合同?”嫣然疑惑,“这是何物?”
顾安当即一通解释,最后总结道:“……总之这就是一份保护你我双方合法权益的雇佣文书。”
“哦……”嫣然若有所思。
这所谓的合同不就和卖身契一般,不对,这还是个能维护奴隶的卖身契,倒是新奇。
若是旁的人和她说这种话,嫣然定觉得他在拿自己当傻子,可因为是顾安说的,嫣然便信了。
暮色渐染宫墙,顾安赶在宫禁最后一刻进了门,便不再着急,慢悠悠地晃着。
夕阳西下,她缓缓行过校场时,听见前方传来阵阵马蹄声,抬头望去,只见骑营中新兵正在操练。
顾安远远地驻足围观了片刻,正要转身,却见飞扬的尘土中,有个小侍卫慌张下马,朝自己飞奔而来。
他在十步外急刹住脚,汗珠顺着泛红的脸颊滴落成串。
“参、参见安姑娘!”陈春抱拳行礼,露出八颗大牙乐呵呵地笑着请安。
顾安起先还有些疑惑,猛地想起那日街头在王德行手下救的姐弟俩。
她也笑着回应:“你怎么在这?”
“是二殿下心善,推荐我入的北骑营。”
“那很好啊,加油好好干!”
陈春再次行礼:“还是托了您的福。”
他知道,若不是因为眼前人的出手,他们这等人压根入不了那些贵人的眼。更何况后来他姐姐再被抓进丞相府时,元承璟更无可能来搭救。
顾安摇头:“不,还是你自己有这个能力,不然入营考过不去,再多的推荐也白搭。”
想起什么她接着追问道:“你姐姐现在怎么样了?”
“她、她去见爹娘了……”
???顾安!!!
好生委婉的说法,顾安:……
陈春很快便收敛好情绪,连忙补充道:“姐姐她病得厉害,很快便跟着去了。”
那晚获救后,陈春本以为一切都已结束,不料才一夜的功夫,他们又被抓进了丞相府,陈春不敢再回想在那窄窄的小院里,遭受非人虐待的每个日夜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也还好姐姐去的早。
陈春这样想着,如今王德行家破人亡,丞相府也只剩太子妃一人了……
眼下再面对顾安的询问,陈春牢记元承璟的警告,没有说出后面发生的事。
顾安不知如何安慰他,稍微思忖后道:“你过得好,天上的家人看见也会很欣慰的。”
陈春笑着连嗯两声,他见顾安抬头望天,意识到时辰有些晚了,怕日后再难寻机会讲话,忙立下承诺:“安姑娘,您日后有任何用到我的地方,请尽管吩咐,小春定在所不辞!”
也不必如此……
顾安一直都认为那只是举手之劳,担不起他如此大礼,可抬眸撞见眼前这小狼崽子的眼睛,简直和元承时一模一样,藏着深深的执拗。
她愣了片刻,答了声好。
陈春最后又抱拳行了个礼,恭送她离去。
在这的半月后,元承璟一直称病窝在屋中,连元承时也跟着频繁告假,说是要侍奉在兄长身旁,他还未搬离西方所元承璟的寝殿。
“璟也快到出宫建府的年纪了。”一日,筱温华状似闲聊地谈起此事。
长侍嬷嬷笑着接过话茬:“是啊,奴记忆里小殿下还是您抱在怀里样子,哪想眨眼的功夫已经这般大了。”
筱温华勾着嘴角,看向她感叹道:“于嬷嬷您也老了,这些年多亏有你伴我左右。”
长侍嬷嬷故作惶恐:“娘娘您折煞老奴了……”
“璟明日是不是该来请安了。”筱温华思及元承璟如今越发虚弱的身子,压在心底的那个念头又钻了出来,“本宫好久没见清漪了,那也是个好孩子啊……”
长侍嬷嬷心领神会,躬身行了个礼,亲自去国舅府传信。
接到口谕的筱清漪神情倦怠,趴在舅爷夫人的塌边。
舅爷夫人知道孩子还在为她费心,可她却不知如何开口劝慰,只能一遍遍重复地说自个无碍。
舅爷夫人伸手摸摸筱清漪的脸,笑着催促她快去准备明日进宫的妆扮,莫要殿前失仪。
筱清漪强忍内心的酸涩,乖乖点头应下。
直至进宫前,筱清漪还在困惑,按理来讲近日不太平,她身上着实没有什么值得那位费心的,也不知何故要见自己,而这也在她见到元承璟后,很快便有了答案。
即使是古代,也讲究大小周轮休制,今日尚学堂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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