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林看上去像沉默寡言的类型，但不是真的不会说话。
该回答的时候会认真回答，该解释时说长难句也很全面。阮空青觉得他的那些工作应该也挺需要和人沟通的，也算半个同行，这里指自由职业本身。
没有其他的约束，就得自己发展客户。
阮空青左手握一串翅根，右手捏两根细肉串，自己也盯着那张脸陷入短暂的思索。
就冲这个……嗯，干活的本事，委托过一次之后就很难不回购。脸和身材是加分项，阮大小姐客观评判。
视线不自觉定定落住，对视被避开，于是自然淌到他的鼻梁和抿起的唇角，还是干燥的，没沾上烧烤的油润香气。阮空青的思维很发散，想到这里，堪堪就被自己面前热腾腾扑鼻的烧烤气息吸引，收回，接着就陷入左右为难……
左手还是右手。
成年人的苦恼在这时候达到顶峰，偏偏还不能一口两全。
至于突发提问，她也只是随口一问，刚好想到。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算起来两人相识也不过一周。
阮空青终于做出决断，把那两串肉往言林面前一摆，神情在变换之后已经进展到‘忍痛割爱’的程度，离远点，这份就交给言老师解决，自己先专心啃翅根。
“快趁热吃——”她在投入美食之前不忘好心提醒。
言林却已经从犹豫转到欲言又止、再变成想为自己辩解，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来回兜兜转转也没憋出一句话。
如果韩助理在场，怕是要担心一下老板是不是被什么夺舍，是谁假扮，毕竟当年他跟住言林做事时，言林的听力还没恢复到现在这个程度，也有相当一阵没在人前开口说话，却能在董事会上用平静口吻把在场所有废物…人，都明着阴阳一遍。
都有血淋淋剖出来的数据事实佐证，让人指摘不出话里错漏，到这个程度，他离家多年，回来之后就大力揽权，几乎把整个言氏当做他的一言堂，没有人再敢对这件事指指点点有意见。
意见太多的也已经没法再坐在那个并不宽敞的会议室里了。
但面对阮空青，他就被这么一个简简单单，提问方并未多想的问题击倒。
言林已经在脑内演练过多次，将昵称在唇舌间来回反复地咀嚼，却至今都未找到合适的时机，让它从舌尖淌出，让阮空青听见。
好像也不影响什么，两人沟通始终保持着良好的有来有回模式。并非必要，言林只是觉得那个昵称太过亲密，以至于让喉咙微微发颤，很难吐露出来。
即使阮空青自己做自我介绍时说得也很随意，只是寻常称呼，只要不是关系太生疏的都会捡着习惯的模式这么叫。
只有言林不肯。
他问心有愧。
好像不愿显露的贪念都集中在嘴唇一张一合，触碰两次之间。闪烁的眼神依旧专注读取了阮空青的话语，视线垂下，落在两串烤肉上。
“好。”言林先认真应下，把多余念头封印起来，四舍五入相当于被投喂，让他没空再想别的。
吃下去，咀嚼地也很认真，阮空青注意到他吃什么都好像有种有条不紊的感觉，之前吃了那么多早餐也是，不影响速度，但又赏心悦目。
确实挺下饭的。阮空青也顺利把鸡翅根啃完，预备去抽张纸巾擦擦手指，念头刚萌生，就有湿巾被递到面前。
也是一如既往贴心。阮大小姐表示很受用。
“确实很好吃。”好像那只是一个很自然而然的举动，提前预备好更方便擦手的湿巾，在对方需要的时候准确判断，言林的话语依旧集中在对阮空青递来肉串的认可上。
阮空青把指腹蹭到的油汁擦干净，点头，又点头：“梁师傅果然很有实力。”刚才烤串师傅被叫走时她就耳尖听到称呼。
言林嗯了声：“烧烤方面基本都是他在把关，褚辰负责运营。”
阮空青露出一个原来如此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首席大厨，就是不一般。”闲聊不影响她继续在面前的铁盘里觅食。
言林也是。不愿暴露更多异样情绪，干脆投入烧烤事业，确实被暂时麻痹了舌苔，神情微微滞住，反应过来，大概是刚好吃到秘制手磨调料里不幸残余了较大块遗骨的花椒。
偏偏他还在因为想心事，多嚼了几下，口腔被充分交流。
阮空青注意到他的神情，很礼尚往来地及时倒了杯水递过去。
“……谢谢。”言林一口气灌下三分之一的水位，起了多少作用尚且不明，好歹从窘迫的僵硬中回过神来。
反而显得更鲜活了。阮空青忍不住笑。
店员终于把饮料送过来，很好地给言林解了围，一份柳橙沙冰，两杯扎啤，工工整整分别放在两人面前。店员看着年纪不大，开口也叫言哥和青姐，这个称呼好像迅速被传播开，兴许是褚辰刚才叮嘱的。
阮空青接受程度良好，至少这位从年纪上来说没问题，但提醒：“谢谢，不过我们没点啤酒。”
店员挂着笑脸热情解释：“是我们老板送的，老板还说了，待会找代驾的钱他来出，两位请随便用，还要的话招呼我一声就好。”他也正好是负责这块区域。
安排很妥当，虽然言老师说口味一般，但面对白送的好意，阮空青欣然接受：“那也帮我谢谢褚老板。”笑眼看过去，店员利落收好托盘，点头，连声说放心、慢用。这就灵活告别，也不多打扰。
毕竟老板还叮嘱了，把话和饮料都送到就行，没什么事别打扰两人约会。店员心领神会。
言林扯了扯嘴角，既然阿青已经接受，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把这笔账记在好友身上。
毕竟只有他自己知道，起初排除精酿选项，除了风味浓郁、阿青不一定喝得惯以外，也有部分私心。
虽然已经见过她染上些微醉意的样子，不只是在私厨院落廊边闲聊的那两句，还有夜风里昏色灯光下的阿青。但现在又不同，距离这么近，连视线都避无可避，言林不确定自己能否承受得住。
阮空青先去喝沙冰，主要还是有些腾不出手，但能咬住吸管。没添加太多额外的甜味剂，柳橙本身味道更出众，酸甜清爽，把残余的烧烤味一扫而空，她觉得自己还能再吃一盘。
甜咸永动机诚不欺我。阮空青感叹。
接着才腾出手去试啤酒，很大一杯，占地也相当出众，给本就不算宽裕的桌子面积雪上加霜，阮空青将它举起来，先抿一口泡沫。
她依旧不太品得来酒精，没从中尝出太多感觉，客观的香气掩盖一部分柳橙汁残余的甜味，没别的了。阮空青感觉也不细细再品，喝下一大口，厚重浓郁的苦味先蔓延开，舌苔后续才品到与香气共通的甜，口感整体倒是顺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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